面前,纱闱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孙权忽然有些失望,他看着随风摆动的纱闱,很有一种拔剑的冲动。
“臣妾桥氏,恭迎至尊大驾,未能远迎,死罪死罪。”
大桥的声音如同飘动的纱闱一样,淡漠中带着一种虚无感,让人很怀疑她是不是会随时乘风而去。不过在孙权耳中听来,却如闻纶音,刚才的一丝不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岂敢有劳。”
“请至尊用茶。”大桥再拜了两拜,起身坐好。桥英给孙权奉上茶,便退到一旁。谷利也退到孙权看不到他的地方。不大的小楼上,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两人沉闷着,各自喝着茶,谁也不先说话。
过了好一会,大桥才轻声说道:“从吴县搬到建邺一年有余,多蒙至尊照拂,妾身感激不尽。”
孙权欠身还礼:“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府中人丁单薄,幸承天佑,刚刚添丁,奉先又要出征,妾心甚是不安。”
孙权沉默,他本想说嫂嫂有何不安的,可是这个称呼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不语。
“奉先出征前偶尔说起,说东海海盗横行,阻塞商道,影响了生意。他有心为至尊效力,又怕引人猜忌,虽领兵出征,却不知当尽力否。妾乃妇道,不谙兵事,亦知奉先兵微将寡,本无必胜之理,再存此疑惧之心,只怕于公于私皆非幸事,因此甚是担忧。”
孙权有些不快,搞了半天,你把我请过来,还是为了孙绍的事啊。不过,兵微将寡是我安排的,给他实力大了,你是心安了,可是我怎么睡得着?还不敢尽力?他尽力都未必能打赢,不尽力岂不是更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我想让他去啊,我是迫于无奈,只好派他出征的。打赢了当然好,可是打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孙权咬着牙不说话,一种忌恨的心理让他的脸有些扭曲。
大桥似乎感受到了孙权的杀气,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妾身不幸,幼年流离,父母早亡,入孙家之门,夫君讨逆将军又早早弃世,唯有奉先相依为命,他虽非我亲生,实与亲生无异。如果奉先有所不测,妾身必无独活之理。”
孙权心里酸溜溜的,却又不忍心看到大桥伤心,他犹豫了一下,强笑道:“嫂嫂且宽心些。奉先手中兵力虽然略有不足,可是他有用兵天赋,必可追亡逐北,奏凯而还。至于不敢尽力,实在是担心太甚了。俗语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奉先与我虽为叔侄,却与父子无异。父子之间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请嫂嫂放心,我自会手书与他,让他全力施为,不要顾忌那些闲言碎语,陈言腐句。届时大功告成,我也好为他加官进爵,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如此,妾身便安心了。”大桥幽幽的说道:“多谢至尊一直以来的美意,妾身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督促奉先为家国效力,以报至尊万一。”
孙权心中一暖,虽然明知大桥想的还是孙绍,可是能提到他,哪怕是拐了一道弯的,他也觉得欣慰不已。他再次躬身还礼:“多谢嫂嫂管教奉先成才,使我又多一栋梁之才,权感激不尽。”
“唉……”大桥一声叹息:“妾身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至尊慢走,恕妾身不能远送了。”
说完,大桥伏地拜了一拜,起身飘然远去。孙权有些吃惊,来挽留都没来得及,呆坐了片刻,只得怏怏的下了楼。回到府中,越想越有些窝火,等了大半天,连公务都耽搁了一些,就这么几句话?他十分生气,可是想起大桥那虽然模糊却十分真切的身影,想起大桥那淡漠得不带烟火气的声音,又生不起气来,反倒有些喜悦。他回想着大桥的每一句话,忽然心中一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好象有些不对啊。“妾身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仅限于此了?这……这怎么感觉有些言外之意?特别是那一声叹息,总让觉得好象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孙权忽然坐起身来,眼光闪动。
正月末,孙绍到达海盐,与平南将军吕范见了面。吕范大概五十多数,穿着很奢侈,表情很严肃,身后二十名虎背熊腰的亲卫扶刀而立,几个幕僚也是面无表情,令人望而生畏,不愧为江东最有名的冷面将军。孙绍以前没和他打过交道,但是从陆逊几次提及他时不自然的敬重知道,眼前这个中等身材的家伙绝对是个实力派,要不然陆逊这个很现实的人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吕范的确是个实力派。他在孙策刚刚起事的时候就投靠了孙策,当时和孙河两人是孙策最信得过的亲信,不仅仅是当属下看待,而是当亲属看的,让他主掌财政大权。孙权做阳羡长时用度经常不足,每次私下向吕范要钱,吕范都不留情面的报告给孙策,为此孙权挨过孙策的批评,后来就不敢向吕范开口了,转而向功曹周谷求助。周谷每次都帮他过关。周谷当时自以为得计,特别是当孙策遇刺身亡,孙权继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抱对了大腿,曾经当着吕范的面表示过自己的英明。可是谁也没到,孙权最后提拔了吕范,罢黜了周谷。周谷非常郁闷,没多久就气死了。
你可以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