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此岸。
是弱水三千,鸿毛不浮。
是忘川之水,旧情难续。
经年积满尘灰的宫门被倾归推开窄缝,透过这窄缝勉强能看见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今夜没有皎洁的月光,不过繁星满天,时不时还有未央宫的哭声绵绵不绝,像春夜的鬼哭。
倾归的身影在不远处停了停,朝我说“主子,这宫里怎么没人呀,漆黑的,主子,会不会有鬼啊”
我说“应该不会有鬼吧。”
“奴婢听说,宫中有些宫殿死了人,冤魂不散,夜里就会出来”
我无语了一阵,低声说“她又没死。”
“啊主子您认识这昭阳殿的旧主”倾归憨憨地问了一句,又自言自语说,“对噢,主子资历这么老,当是认得的,嘿嘿,奴婢傻了。”
我认识。
我还很熟。
不就是我自己么。。
“主子当真不进来么这宫殿好漂亮啊,比咱们云芙苑漂亮,还种满了花,主子,您平日最喜欢花花草草的了,真不进来看看么”
倾归好像进去宫殿更深处,我已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我慢慢挪到台阶旁,拍了拍灰坐在第三级汉白玉石阶上。
星光落满了身,大约是骤歇了身,困意阵阵,我打了个哈欠,手撑着腮无趣地盯着对面宫墙斜逸出的一枝雪白梨花看了半晌。
胡思乱想着我这后半生可还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睡我那张又软又热的大床,盖我那条又暖和又丝滑的被子,拥有一张通透明亮的八尺高的水晶镜子,养一院子花鸟虫鱼,满墙贴着名家字画。
呵,肤浅的女人但我这个肤浅的女人就是喜欢这套。
冷不丁从胡思乱想里脱出来,沉夜寂静,只剩下未央宫的哭声。
一声又一声。
倾归怎么还没出来。
这可是在我眼皮底下,难不成也丢了
昭阳殿有那么大么
我疲倦地站起来,拍了拍灰,想了想还是进去寻她。
“倾归”
静谧。
我跨过门槛,到了庭中。
没想到这里久未打理,竟草木蓁蓁,繁花似锦。
种满了山茶花,是我喜欢的白山茶。
“倾归”
这里地形的确有点复杂,我那时在这里也经常迷路
十二连廊廊腰缦回,我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到了一处回廊,这里正对着一方假山流泉的景致,依稀记得这里叫什么,“山风月照”
“倾归”
我沿着回廊走了一段路,骤然觉得背后一阵冷意近了,我旋踵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漂亮的眼睛里。
剑眉,桃花眼,高鼻梁,薄唇,关键还穿了件玄底金纹的衣裳。
我迟疑着张嘴,想了想又闭了嘴,打量着他,他一动不动地立在这里,我便绕着他转了一圈。
鬼
什么。
我摸着下巴,按照我的常识,我万不该在这个时辰还是在这里碰见沈重因的啊,更不会遇见沈重吾的啊。
是我在做梦
又做梦
我想了想,是我刚刚在石阶上睡着了大约还在做梦。
我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掉头沿着回廊慢慢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总算见着进来时的路径,但倾归还没有寻到,使我不得不停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
哪里知道那道黑影子也步出重重宫墙下的阴影,在星光里站定。
我便直接出了昭阳殿的门,回到我的石阶旁坐下来。
这样一坐,困意又袭来,我撑着腮,慢慢合上眼。
隐约地觉得身边一凉。
我仓促睁眼,看见还是他,他伸手仿佛要脱了外袍给我披上。
然我目光刚一与他对上,他便匆匆收了手,拘谨而失措地扭了头去,末了,他抱着膝,坐在我旁边。
夜色如水。
我猜这绝对是沈重吾了,还有点少年的感觉。
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和印象里他的哥哥少年时一样。
只是我们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怎么也在这里。”
蓦地是他开口的。
声音虚无而低沉,混杂一缕夜的冷清感。我辩识不出来。
“我找捧月。”
他还是静静抱膝没有动,微抬了眼,说“捧月走丢了怎么不让掖庭的人帮忙找”
“他们在查案大抵很忙的吧。”我叹了口气,“而且我差遣不动他们,他们哪肯去找一个宫女。”
或许我把沈重吾当成朋友了,此时这样的寂静无人里,只想抛去所有的俗事,当作朋友一样聊聊天。
“哦,对,是那女人死了。”
“你也知道”我问。
“嗯。”
“不过,”
他侧眸看我“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