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为着女婿冷子兴被“递解还乡”, 恨透了贾寰。
此刻逮住机会,一味挑唆王夫人“除了”他
“这小孽障不知是撞了什么邪,忽然就成了神童, 从前可没见他有什么过人之处,那时赵姨娘只要略说他几句,或是败了他玩闹的兴致, 他立刻就扭头暴筋瞪眼睛,蹾摔赵姨娘, 小崽子一个, 老太太都懒得正眼看他, 忽然就懂事了, 聪明了,要我说, 就该请个厉害的道士来咱府上, 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附了什么脏东西”
彩霞刚好推门进来,听到这番恶毒言语,惊得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盅。
王夫人看见她进来,和颜悦色地摆摆手
“你这丫头常去东边院里玩, 察觉到什么反常没有”
彩霞摇头“赵姨娘每每找我,都是想要占太太房里的便宜, 真心话一句都没有的,三爷更是鼻孔朝天, 话都不肯跟丫鬟们多说几句,生怕低了他的身份似的, 一副小大人的样,整天绷着小脸,冷言冷语的刺挠人偏老爷就喜欢他这样的”
彩霞半真半假编排了贾寰一顿, 勉强脱身走人,僻静无人处唬得心口砰砰直跳。
她虽是太太跟前得用的大丫鬟,说到底还是个“丫鬟”,真要妨碍了什么,小命难保
王夫人这边,一时拿不稳主意。
她娘家那边,“雪氅”已经置办妥了
王子腾夫人手眼通天,很快就踅摸到一件石青色绣灯笼纹白底灰尖毛的狐裘,镶滚叠褶精心,穿在贾寰身上矜贵又大气。
赵姨娘喜得心花怒放。
贾寰却淡淡的,试穿过后就让奶娘帮着挂起来,还问奶娘
“钱嬷嬷,做一件这样的雪氅,需要几日功夫”
“用两三个针线上的人,赶工,至少十天,一般都得半月才能得了。”
贾寰默默算了算时间,王夫人五日之前才赏他皮料,在此之前从未想过给他置办避雪的大衣裳。
那王子腾夫人是怎么知道他缺狐裘的呢
什么时候开始给他做狐裘的呢
他这个名分上的“舅母”从未搭理过他,他前两次过生日的时候毫无表示,忽然给他送这么一件华丽丽的衣裳,还只他这个孽庶有,宝玉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贾寰不想穿这件来意不明的狐裘。
勉强穿了一两回,就搁在一边不理会了。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私事,但很快就有人来干涉他的“穿衣自由”
周瑞家的亲自来东小院催促他,让他每日出院子就穿上狐裘
“环哥儿你最知道好歹的,别屈了舅太太的一片心意。”
贾寰笑眯眯地反问她
“舅太太的心意自是好的,不知她给二哥哥送了什么奇巧好物,我趁着给老祖宗问安的时候,顺道也去绛云轩长长见识”
周瑞家的尬笑“舅太太给宝玉的都是些吃食,怕是已经被他屋里的小丫鬟们偷嘴糟蹋了,三爷去了也瞧不见。”
“”
贾寰送走这个老刁婆,让钱嬷嬷帮他仔细检查狐裘。
钱嬷嬷亲自动手摸索了一个时辰,没发现什么蹊跷之处,却没彻底放心
“如果浸了害人的药汁,得找懂行的郎中验看”
钱嬷嬷就认得一个这样的老大夫,说傍晚时把衣裳偷偷带出府去,请那老大夫当面看过。
事情这么商议定了,但晌午还没到呢,赵国基忽然让小幺儿从二门上传话进来,要贾寰立刻从西角门出府,有人急等着见他。
贾寰猜到有事,悄悄溜到西角门外,迎面看见赵国基领着一个面生的小厮,说是石煦派他过来传话的
“我们爷让小的转告三爷,王家给三爷的那件狐裘,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晦气得很,让三爷赶紧扔了”
贾寰懵逼。
赵国基大骂。
石家的小厮也匪夷所思,娓娓说起王子腾夫人的恶行
“这位统制夫人不知道发什么疯,满城里踅摸裘衣,把当铺、沽衣铺、裁缝铺都找了个遍,只要小孩穿的,还要簇新的、顶好的,那样的东西都在贵人手里,怎么会流到外头刚巧京里有个做皮货生意的大掌柜,他的囤货里有几块顶好的狐皮,偏有几点瑕疵,损了品相,卖不上太好的价钱了,他不肯折价,就给他儿子做了衣裳”
贾寰了然。
皮货大掌柜能摸到最好的货源,但地位卑微。
一介商贾怼上一品夫人,只有被踩的份。
他敢不拱手让出狐裘,这京中的生意就难做了。
从常理揣度,皮货掌柜肯定会认怂。
但这件事,不是“认怂”就能善了的
皮货掌柜把狐皮给他的儿子做了过年衣裳,但儿子一入腊月就染上风寒,求医问药不见好,拖到年初十殁了。
掌柜夫妻中年丧子,悲痛欲绝,把这件狐裘当“殓装”穿在了儿子身上。
“人都入棺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