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帮他擦泪,被侧头避开。手心落空,她蜷起五指收回手,柔声说“这儿凉,回去吧,嗯”
末尾是缱绻试探的音调。
从她进来后,他撇低眼没再看她,听清她的话,也只是侧脸朝她,闷声闷气“不关你的事,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哭。”
这话确实,从她进来那刻起,他就止住了原本断断续续的啜泣。
“那你以后就躲在这儿偷偷哭”她哭笑不得。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后悔睡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嫌弃他太爱哭之类的。
这话他没搭腔。下颌侧靠在膝面,静浅的眼眸望着浴室的磨砂玻璃,抿紧嘴角不言语。看样子他真的打算以后到浴缸里来偷偷抹眼泪。
从宋酌站着的角度,垂睫一眼望去,就是他墨发下边那截莹白到几近剔透的后颈,秀颀、脆弱。
而这切都跟她有关,心瞬间软陷。迈腿要跨
进偌大的浴缸里,离他近些去哄他。
他看出她的意图,冷不丁出声“我不用你哄。”
她刚才确实说他总要人哄着,现下他还记着,冷戳戳还给了她。得,她就是自作自受。自己惹哭的人还得自己哄回来。
她当然没走。要真走了不回头,估计浴室门一关,他该哭到缺氧了。从盒里抽出张纸巾给他,“擦擦。”
还在赌气,湛寻别开脸没接。
她想替他擦,结果被他单手扯过。纸巾在他手里捻成团,掷在浴缸外。
垂眸盯着那团滚落的纸巾,她突然明白点什么。
湛寻的小性子好像都是她宠出来的,他哭,她服软;他闹脾气,她哄;老爷子偶尔数落他,她也偏袒着。然后一步步纵容,到如今在她面前万般骄纵、半点委屈就掉眼泪。
她一时苦恼,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要不先不哄晾着他
可一想到他在里边偷哭,她就揪心似的难受。
“还气呢”她去摸他的侧颌,想让他转过来,“别跟小孩儿一样较真了好不好”
不知道哪个字触碰到他的逆鳞,他甩手拍开她,“啪”的脆响,连他也吃惊,愣愣地看着她泛红的手背。
她盯着手背逐渐拧眉。
为他那点骄纵的脾性苦恼。
缓缓的,视线里出现只似雪凝白、骨节分明的手。
她掀眸顺看向他,疑惑不解。
下一瞬就听到他别别扭扭地说“给你打回来。”
由于感冒鼻塞,说出的话像被捏着鼻子。
她终于找到点裂缝,握紧他的手不松,趁此机会朝他挪近点,嗓音柔得不能再柔,“知道你委屈,我刚刚太凶巴巴了,别躲在这儿了,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柔柔的安慰,令他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尖,放大百倍,他又要忍不住抹眼泪了。
“你、你出去。”他埋头在膝间抽气。
宋酌伸手半揽他过宽阔的背,让他的头抵靠在她肩膀处,手心一路向上,最后拂在他后脑勺柔软的发丝间,轻揉了几下。
他呈抵御的双膝再也立不住,松垮地塌下,最后一把搂住了她,令她整个人跪坐在他大腿两侧,他的脸埋在她清瘦纤细的颈间。
“你明知道我说不赢你,你还气我。”他满腹的
委屈通通卸了出来,接着絮絮叨叨“我不是故意哭的,只是在你面前忍不住。”
她拍了拍他颤栗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怪我。”怪她从开始就纵容出来的。
“还有,我感冒不是因为不穿鞋、喝冰水。是因为昨天出差,那地方突然降温我才着凉的,耿烽他直接发烧,住院挂点滴去了。”他又解释。
她侧头看他,“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我又吵不过你,被你凶得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回答你的问题。”他委屈地咕哝。
等他灵光一闪,想起来怎么辩解。翻身朝向她,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想找她回嘴,结果人早就睡着了。
剩他独自生闷气,气到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在床头干坐了一个小时,最后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想到她刚才嫌弃自己动不动就哭,他只能悄悄跑浴室里小声啜泣,偷偷抹眼泪。
“我的错,是我太凶了,”这小可怜劲儿,心疼到她通通揽错在自己身上,“以后你想哭就哭,别躲浴缸里,行吧”
“你不嫌弃我”他问道,掩不住的欣然。
宋酌随即摇头否定,“当然不,刚刚只是一下在气头上,胡说八道的。”
到这里,湛寻终于肯舒展出点笑脸,回卧室睡觉去。临睡前,不需她多说,主动把床头的药吃完了。
剩下的后半夜,他们的睡姿互相契合,抱在一起睡觉。宋酌枕着他的手臂,搂住他劲瘦的腰;他则把一条腿搭架在她下半身,整个将她嵌在怀里。
其实这样睡整晚,他的手臂是会发麻的。但刚结婚时,他就偏爱这种睡法,还拿“就要抱着你”这样耍赖的话来应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