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场漫长的凌迟,沈净懿总是能在这重华宫的每一个角落感受到明彰的气息。
每日清早就会替她备好盥洗的温水,她嗅觉敏感,香炉里的熏香也是时时更换。
肠胃不好,吃得烫了,或是味重了,就会腹痛,轻易上吐下泻。
皮肤也娇嫩,贴身的衣物半点灰尘都不能沾上。
还爱做噩梦,被魇着了就会发抖。若是醒来发生身边没人,就会哭的更厉害。
以往明彰总是能第一时间听到动静,连衣服都是走过来的路上匆匆穿好,生怕她醒来后是独自一人。
才三日,墙角就长出了绿色的苔藓。
也怪不着轻红,这等隐秘的地方,谁能察觉到。
也只有明彰,他心细如尘,一切会让沈净懿不舒服的地方,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会牢牢记在心上。
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她终于适应了,以后再也不能砸了杯子就能立刻瞧见那抹修长的青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会劝她消气,而是沉默着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
担心她下次不小心被碎片划伤脚踝。
沈净懿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怀了身孕,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太医说上次那件事已经伤了她的元气。
所以眼下需要好好养着。
沈今安是在沈净懿醒后的半炷香后过来的。
从镇南王府到重华宫,少则一炷香的时间。
不用问也知他是用了怎样的速度,急不可耐的过来。
哪怕再心焦如焚,但他还是在开门时放轻了动作,怕吓到她。
门开后,大步走进来。
他上下看她,眼里的担忧呼之欲出“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净懿看见他右臂上了夹板,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异。
她心知肚明。
醒来后,她听轻红浅浅汇报了一下沈今安的近况。
在家中养伤,听说全身的骨头断了十几根,还不顾大夫的嘱咐在断骨没接上的情况下继续走动。
碎骨扎伤了内脏器官,病情恶化严重。
他面上却并无异样,只剩下对她的心疼和担忧。
可沈净懿分明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以及忍耐剧痛,而暴起的青筋。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似乎要顶开那层脆弱的皮肤一样。
沈净懿看着他上了夹板的右臂“这下连右手都伤了。”
见她说话,语气不似几日前的崩溃。
他松下一口气,笑容风轻云淡“大不了就不当将军了,反正这天下也太平了,一时半会还乱不了。”
沈净懿抬眸。
看她这副模样,沈今安脸上的笑也逐渐散了去。
他抱着她,那股酸胀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很多次,他都想开口,他不当皇子了,他带她离开,随便去哪,哪怕找个乡野种地都好。
这皇城太深,她被困在里面,眼神也被阴暗濡的潮湿。
本该向阳而生的花,偏偏蒙上一身污秽,被鲜血浇灌。
活不长久的,被鲜血和仇恨浇灌的花,活不长久的。
就连府上的大夫都说,沈净懿好比秋日枝头上的一片树叶。
若她执意继续下去,终有一天会被这秋风给带走。
可她会同意吗。
她不会的。
沈今安对自己这个妹妹再了解不过,比起爱,恨更能被她长久记着。
“你若担心我,这几日就对我好一些。大夫说了,心情好,这伤病才能恢复得好。”
堂堂三皇子,此时倒学会了撒娇耍赖。
他一双锐利如鹰的眼,在战场上一箭就能射穿敌方首领的咽喉。
可现在,那双锐利的眼带着强掩酸楚后的无尽爱意,而那双搭弓拉箭的手,则搂过她的纤纤细腰。
沈净懿恍惚了一下。
她看着窗外那棵梨花树,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给了回应。
抱住了沈今安。
她想对他好,她也想对他好的。
虽然笨拙不懂何为爱人,可她的潜意识里,是想对他好的。
那几日,沈今安干脆留在重华宫养病。轻红厨艺很好,总是单独给她开小灶。
各种滋补的汤熬了一碗又一碗。
沈净懿的孕期反应减轻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反胃想吐了。
沈今安单手搂着她的腰,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听了好久。
然后被自己这个幼稚的举动逗笑,他站直了身子“差点忘了,他还不会说话。”
沈净懿正看着轻红刺绣,她说在他们老家,都会给孕妇绣个这样的荷包,寓意着母子平安。
此时岁月静好,前几日的狂风暴雨好像都是假象。
如今这种温馨闲暇才最真实。
沈静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