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摇头哂笑,“圣人以往便没有忙的时候吗那时他可曾如此”
张婕妤面色一白。是啊,以往圣人更忙的时候也有,却从未这般敷衍过。
尹德妃闭上眼,还有一条她没有说出口的。便是八郎。九郎尚且还能见一见圣人,得一盘糕点。八郎呢
八郎与九郎同岁,自出生便玩在一处,形影不离。可张婕妤口中唯有九郎见到了圣人,对八郎只字未提。以她对张婕妤的了解,若有机会,她不会独独丢下八郎。会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圣人从前爱屋及乌,如今也恨屋及乌。
想也知道,母族落败,母妃被弃的皇子能好到哪里去
思及此,尹德妃身子一晃,若非借张婕妤的力道撑住,只怕就要倒下。
“姐姐,不是这样的。圣人不会这样的。他从前待我们、待八郎九郎那么好,怎么能说不疼就不疼了呢。姐姐,这只是一时的。我们还有机会的,总有一日我们能恢复往日的风
光。”
尹德妃闭上眼睛,声音细如蚊蝇“机会怕是唯有太子上位了。”
可太子能上位吗若太子不能上位,那么她、尹家、八郎只怕一个都不会有好结果。
而太子即便上位,他们就一定会好吗按理念在她们这些年的帮助,太子当不会亏待。尤其尹家还为他顶罪,满门受累,他更要厚待几分。可凡事总有例外。
尤其
尹德妃耳边再次响起宫婢的议论,一字一句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它们像是一把重锤不断击打着她的心房。
若如此,若真是如此,她们尹家只怕就无回转之路了。
想到此,尹德妃摇摇欲坠。
这等情形,尤其今日尹德妃的话处处透着丧气,张婕妤便是再蠢笨又怎会感觉不出来。
“姐姐今日怎么了姐姐,姐姐”
一声声呼唤将尹德妃的神智一点点拉回来,她猛然抓住张婕妤的手“我问你,李承乾的土豆病害治好了是吗”
“是。”
“土豆亩产有四千斤”
张婕妤摇头“不只四千,四千只是寻常产量,若土地肥力足够,打理精细,或有五千以上。”
尹德妃深吸一口气“此事是否已天下皆知近日圣人是否还斥责了太子与齐王”
张婕妤愣愣点头。
“那他们是否都已知道太子”
话未说完,尹德妃又将嘴闭上,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意。不重要了。不论他们是否知道尹家是为太子背锅都不重要了,甚至最后赢的人是不是太子也不重要了。
若太子输了,她自然是输。可太子赢了,她却未必赢。
土豆的产量之大举国皆惊,这等功劳,这等史书重笔,谁人能忽视而差点让这等惊世之物泯灭的人自然也会被众人永远记在心里,钉死在耻辱柱上。
于太子而言,史书笔墨掌握在当权者手里。只需不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不论朝臣百姓是否怀疑,如何猜测,待他上位都有解决之法。
但尹家不同。尹家的罪名实实在在,盖棺定论,衙门封档,案卷可查,且昭告天下。
倘若土豆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也便罢了。可偏偏它有。如此一来,便是太子上位,又如何能替尹家翻案如何起复尹家,让尹家重回荣华富贵
他若真这么做了,要如何面对天下百姓,面对满朝文武
尹德妃暗自摇头,不会的。她很清楚,她跟尹家还没那个资格让太子承担偌大的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尹家完了。彻底完了。什么待太子上位再复荣光,什么忍一时苦难得世代权贵都成了妄想。
而她也完了,甚至八郎同样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尹德妃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笑,可笑声中却藏着无尽的绝望与悲凉,泪水夺眶而出,成串落下。
“姐姐,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张婕妤吓了一跳,忙上前抱住她,“姐姐,你别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你知道我不如你聪明,你不说明白我猜不到的。姐姐”
“完了,完了。我们完了。全完了。”
张婕妤心惊肉跳“什么完了怎么就完了。”
她望了眼四周,低声说“我们还有太子呢。只要太子上位”
“上位哈哈哈。”尹德妃笑得更大声,语气也更悲凉,“不会的。完了就是完了。什么都完了。”
若想不完,唯有检举太子,将所有真相全盘托出。但这样做就是生路吗
不。这几日她反反复复想了许久圣人当时的态度与神情,事后才恍然明白过来,圣人当时神色既失望心寒又有几分庆幸
是为何。
圣人知道尹家是顶罪,他要的便是这个顶罪。所以圣人绝不会允许她说出真相。
她若一意孤行偏要说,圣人不会放过她,太子不会放过她。至于秦王那便更不会了。
这些年她机关算尽,到头来竟将自己与尹家引向了一条绝路,还带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