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是真的觉得累啊,伍德跟这边官兵几个关系搞得也不是很好,大家伙儿也不看好他,外面的人呢看他做那些洋玩意儿,解剖了再把人缝合起来烧了,听着就皱眉头。
祖宗的规矩都忘了,死了都不能安生,跟各方面矛盾都很突出,所以他身边使唤的人就可着扶桑来,她活儿不重,但是溜溜地一天到晚不停。
她天天得熬着药,还得热着水,活计也越干越利索了,抱着干草进来,还是掉一路,但是知道回头给捡起来了,手拢成一把儿先放干草,上面撒细木沫子,然后放柴,再放碳。
拉烟儿少不少,荣师傅才呕过一回,痰盂里面扶桑看一眼,粉色的沫子,赶紧加生石灰倒了,看的人心沉。
荣师傅想说什么,看她还是笑嘻嘻的样儿,“师傅,您瞧,您跟吃了牡丹花一样。”
给他拉好被子,又塞了个黄铜汤婆子进去捂着,“您啊,得宽心,我跟你说昨儿抬出去的那几位,说是活生生给吓死的,就想着多厉害的病,自己不吃不喝绝食了,两天功夫就没了。”
“我师傅您是什么人,大风大浪踩过多少回,这点子事儿怕什么,大不了一死,更何况咱们现在还能喘气儿呢,还能吃饭呢不是”
自己说完溜溜地出去了,她不会治病,但是会压力传导啊,一边洗手一边对着伍德压力传导,声音都是哭唧唧的,“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这一嘴出来就吐血,咳嗽出来就是粉沫子,这要是照着我说,就是病入膏肓,病入肺腑了”
“您说这得怎么办啊这肺病咱们有什么法子啊,您得下猛药我觉得,洋人的药好用我知道,咱们先用西药,再用中药慢慢儿调理。”
“我这心里啊,”她哽咽没绷住,对着伍德就开始哭了,“我师傅要是没了,这可得怎么办啊您得想想法子,你会配药懂看病,我不懂”
伍德很想撵着她出去,在这里嚎什么,又看她一边哭一边干活儿,手可利索了,擦一把眼泪,眼看清楚了又抓着药配比称重,一篮子一篮子装好。
也不开口,等她药都包好了,也不哭了,伍德才跟她说话儿,“这谁能保证吃了药能死还是能活,有的人能抗过去,有的人就抗不过去,病人恢复能力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扶桑看着他那唱大戏一样的脸,肿了几天更难看了,心想打人不打脸,那些人也恨毒了他,他也怪委屈,“那我师傅这样儿的,您看是不是加重药,您单独开方儿,我再开个小灶,我不怕费事儿。”
伍德这人也不傻,他就是直了点,太专业了点了,知道她这是请着他多照看她师傅,“像是荣师傅这样的,按时吃药,什么药你也得看两三天,不然一顿下去立马见效,毒药才有这效果,吃两三天看看,一时半会吃着药也不会死的。”
扶桑不敢多问,再问也还是这几句话,真叫人伤心,她哭的脸白白净净的,伍德大也就一十来岁小伙子一个,不大会哄人,但是很有同理心,“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当医生的没有哪个不想救人的。”
扶桑一下就笑了,痛快点头,“行,信您的,您忙着,有事儿招呼我,我不大睡觉。”
从窗户外面路过,那小身板劲儿劲儿的,脖子挺的直直地,伍德看一眼,心想这孩子长的是真好,品性儿也好。
真是个好孩子
这样的孩子,他觉得应该读书去,不念书可惜了,她该发挥更大的作用,机灵能干能吃苦,做碎催可惜了。
可惜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儿,鱼承恩也觉得可惜,看着人家拿的细米两斤,结结实实的一个小布包儿,两只手揣着犯眼病,“您说这要是扶桑在,这小子指定也能拎这么一袋子,她师兄早前就说了,这人刚打算盘的时候,能打半夜,手冻裂口子也也没知觉。”
这么一点点洋文,他觉得扶桑周考指定也行,问题是人现在还不知道活着还是病着,弄不好人都去了,他心里可着一份儿心思惦记着她呢。
家里一少爷宋映谷在外面行走消息最灵通,宋旸谷上课忙得很,可是鱼承恩闲啊,他也不学习也不上进,溜溜达达玩儿,听一少爷身边的跟班儿吹呢,“那好大的布,人影子都在上面,叫文明影院儿呢,跟真人一个样儿,我瞧着怪热闹。”
荣承恩也眼热,他对好日子总是充满了向往,“要不要钱”
“要,怎么不要”财得喜一拍大腿,“人家请一爷看的,我沾光儿有个站票,我瞧着那玩意儿,比唱大戏的还好,一爷那票,位置好,怎么也得一吊”
鱼承恩吃了一惊,这可真贵,“到底是稀罕玩意儿,戏班子唱一台堂会才多少钱,里面请的都是角儿”
角儿才贵,这按人头收那得多少钱
鱼承恩细掐指一算,不少钱,比唱大戏赚钱,“咱们一少爷是去考察的吧”
财得喜乐乐呵呵的,他可比鱼承恩懂得多,“您可猜着了,上海那边老爷发电报来,上海、汉口那些地儿,电影院门口,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名流人士都看到半夜三更,交朋友不去电影院,可称不上体面。”
说着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