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杨坚或者宇文述,便在开启城门的人中安排一个刺客,让宋缺面对是否连坐长安城中其他平民的难题。杀不杀得成功另说,以宋缺如今的实力,能成功刺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恶心他一手总是没问题的。”戚寻打趣道。
狄飞惊颔首失笑“那么他就该庆幸你没站在那一头。不过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能这么自在地直呼他的名字了。”
戚寻怎么听觉得狄飞惊这话里透着一股酸味。
她翻身下马,敲响了她此前买那南北朝版本冰激凌的店铺,在对方战战兢兢的回话中问了句他们还经营与否,这才继续朝着城中走。
世家门阀大多有其私兵,但在彼此无法真正联手,唐军又已经入城的情况下,这点所谓的私兵也就是个充台面的东西而已。
他们有条不紊按照狄大军师布置的目的地分兵而行,锁拿重要人物,而最为精锐的一支,则随着宋缺踏入了皇宫。
宇文阐早在成功甩掉这个最大的包袱后便住到皇宫外头去了,宇文赟的五位皇后则是在他过世后相继在城中的佛寺内出家,唯独留在此地的就是赶鸭子上架的宇文述。
戚寻耽搁了一点时间抵达此地,便听到了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宇文述是被人从枯井中找出来的。
在听闻宋缺率兵入城的时候,他终于想办法岔开了看守他的人的注意力逃出了宫殿,本以为他靠着躲入枯井中可以暂时逃过搜捕,等到夜色降临便可以趁着城中的混乱脱身。纵然过往的富贵不复存在,总归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
谁知道宋缺其人,治理国家的能力到底如何还有待验证,掌兵的能力却是无疑很高的,在他统率之下的宋家军在展开地毯式搜索的时候,实在是很有绝无一处遗漏的秩序感。
狼狈的宇文述被押到了宋缺临时歇脚的宫殿之内,在这里他还见到了当年与宋缺同在长安城中的戚寻。
将近两年的时间丝毫也没在戚寻的脸上留下痕迹,她甚至这会儿还抱着一大份的酥山,让宇文述只觉得对方像是来此地度假的。
“就他一个人”戚寻大觉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不过想想也是,宇文述这个位置是被赶鸭子上架弄上来的,哪有什么妃嫔相伴,自然也就不可能重现南陈后主陈叔宝在亡国的时候还带着妃嫔,三人一并藏身在枯井中的画面。
“你还想看到什么人”宋缺问道。
“没了,”戚寻摇了摇头,“有这位当事人在这里也够了。说起来”
宋缺看得清楚,在戚寻的目光中露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味来,“说来我跟宇文家主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既然多少也算是有点交情,我有一个特别的魔术想要给宇文家主看看。”
宇文述可不觉得自己跟戚寻能有什么交情。
他眼看着宋缺仿佛意识到了戚寻想要做什么事,将其他人都挥退了下去,便不由眼皮一跳,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这预感便成了真。
他眼看着戚寻在说完先前那话后,手中也没放下那个拨弄酥山的小叉子,就像是在什么下午茶时间给人看自己新折腾出的小玩意一样,用另一只手朝着宋缺所在的方向打个响指。
在宇文述的视线中,这已然距离天下之主位置不远的年轻人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片他绝不可能忘记的场景。
他曾经见过这一幕的
在一年多之前,宇文阀宴请尤鸟倦那四人的宴会之上,他见过这样的场景,正是在他的头顶
此时并非黑夜,还有夕阳的余光从窗棂之间投落进来,可这丝毫也不影响,当宋缺头顶的那轮明月自云雾之中升腾而起的时候,纵然被黄昏斜照破坏了些光亮,却足够让宇文述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皎月周遭的云雾飞花都与他的记忆之中别无二致。
这正是那个让他顶上了“天无二月”之名的景象
“是你”宇文述的脸都要扭曲了,“是你干的好事”
若非那一夜的异象和从水中窜出的那个刺客击杀宇文伤,宇文阀如何会一步步落到这样的田地
如今赫然得知,这令他也一度生出了野望的明月奇景居然是出自人为,宇文述只觉一种天旋地转的晕眩之感。在这种满盘颠倒的视野中,唯有这对景象的操纵者疯涨的恨意在他心中异常清晰。
然而还不等他朝着戚寻扑去,两道剑芒便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不,不是两道剑芒,而是一道剑芒和一道刀光,分别出自戚寻和宋缺的手笔。
宇文述扑倒在地,在他极力上抬的目光中,那轮明月直到他咽气也没在他的面前彻底消散,将一层清辉铺开在上首那青年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冷光。
对宇文述之死,宋缺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宇文述在这出大戏落幕的结算中,实在算不得是个无辜之人,他能做到今日的位置上,背后的牺牲者不知凡几,如今随着北周灭亡而殉城,甚至能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