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子大,不止我一个,我就是来监、监工的。”
祝缨没有马上发作,而是问道“这人犯罪了吗”
她没有马上做结论说他们故意虐待老人,“老人”只是指的年龄,并不是指人的品德,也有许多人年轻人不着四六作奸犯科,到老了孤苦无依再祸害不了别人,祝缨也不好强求别人照顾他。所以她先问。
来者道“啊犯罪什么罪”
“瞧着没人帮他,还以为他得罪人了。”
来人陪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本村贫苦,听说要修渠了,老少爷们能来干活的都来了。”
祝缨道“去村里瞧瞧。”又指着老者道“阿翁别干了,咱们一同回家吧。”
里正抬起袖子擦汗,手上一个不稳,马鞭掉到了地上,他慌忙伏下身子去拣。祝缨背着手慢慢地走,小吴牵着马跟在后面。赵苏觉得很奇怪,照说县令应该不太知道村子在哪里,但是祝缨就好像知道一样,左转右转,绕过遮眼的树木之后走进了一个村落。
里正在村口就大喊“大伯、大伯大人来了”
祝缨还是慢慢地走着,这村子她上次没有来过,县里村子那么多,难免会漏掉一二。里面村长小跑着出来了,村子里几处炊烟正往天上飘,村长上前就拜“大人。”
祝缨看着他,四十上下,老头子工地出苦力他倒在村里很自在,问道“村长里正”
“是。”
“家里几口人”
“七、七口。”
“工地上有你几口”
“两两一一口”
祝缨遁着炊烟走过去,只见一所大屋,搁朱家村就得是于妙妙那样的大户人家,里面正在做着饭。推开门,只见几个妇人围着两口大锅,屋檐下,一个干净整齐的中年女子正在晒着太阳,看她们干活。
看到他来,妇人们看了一眼,都站住了停下手。祝缨走近了大锅,看里面煮的都是掺着野菜的豆子还有煮得看不清的一点糙米,也算饭、也算菜。
她问“这是给上工的人吃的”
“是,是啊。”
“粮食哪儿来的各家凑上来的就是这样的吗”
“是”
祝缨提起勺子尝了一口,没油没盐还有点硌牙。她皱皱眉,将这一口菜粥咽了,对村长说“你干的好事。”
村长腿一软,跪了下来。
祝缨道“我又不是来抄你家的,怕什么”又对檐下那位小跑着过来的妇人躬一躬身,“打扰了。”带人退出了这家院子。
赵苏心道太客气啦,全不像传说中那样的狠。
祝缨在村子里慢慢地转,村长、村子在家的儿子、侄子,以及若干村民或跟随、或围观,也有躲在墙角指指点点的,也有小声嘀咕的,却都不敢大声。祝缨问老者“阿翁住在哪里”
老者道“前前边儿。”
他倒不像祝家当年那样被挤兑到村外半山腰上,因为这个村子本身就依着个小山铺开。他的房子是间半塌的草房,夹着两边两家板房中间。两边的房子基是石头,上面是木头,不能说如何好,到底是个家的样子。
祝缨看了一眼这房子,道“你与他们同姓吗”
“哎。怎么没过继一个”
“哪,哪有人愿意呢老了有人给挖个坑就得啦。”
村上躬身凑上前,道“族、族里都会管的。”
祝缨道“我走这些地方,这么使老人的你是头一个,可真叫我开了眼了。”笑死,活着这么作践人,死了一埋就觉得对人好了
此时日已近午,村口又是一阵喧闹赵翁等人后续也跟了过来。
祝缨也不挪地方,就让小吴把人叫过来,对顾翁道“来了”指指身后,“瞧瞧。”
一大群的乡绅也是极有威慑力的,村长汗透重衣。祝缨问关丞“我免了逋租、不再加税,底下人究竟办得如何”
关丞拍胸脯保证“并不敢违逆”
祝缨道“那好,祁先生,开始吧。”
祁泰就一个用处账。
村长的账也是七零八落的,祁泰翻了个白眼“这不叫账。”
如果算是账,也是一本狗肉账,烂得一塌糊涂。
村长一家子跪下来头都磕破了。祝缨道“把老人家扶起来。你呀,四个儿子,很威风吧你威风了,你娘要为了你磕头。”
她一看就知道这村长威风。这村长一个老娘,一个老婆,四个儿子,哪个村里有四个儿子都能横着走了。
祝缨皱了皱眉,道“二十。”
村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小吴就大声说“二十大板”衙役上前,按倒村长先敲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打完,祝缨并没有黜他的职,只是理解了王云鹤一路能做到京兆还保持着正直奋发实在是难得一般人见天处理这些事,多少豪情都得磨没了,天下大同的信念都得破灭。
她指着村长说“我是怎么抽丁上工的你家里人歇着,倒叫旁人代”
村长的老娘哭诉“大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