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了一下讼师局促的居住环境,道,“明天,明天一早,小老儿请先生到那边茶楼里详谈。”
讼师不好意思地说“好”
牛晋夫妇回到家里,这一夜依旧睡得不踏实,第二天早早地就爬了起来,也没心吃饭。牛大娘子往女儿的房里坐着,暗自垂泪,哭也哭得不安心。牛晋往外买了早点回来,牛大娘子道“一会儿还要请客,我这会儿也吃不下,等会儿一块儿吃两口吧。”
两人赶到了茶楼,大早上的,有营生的在忙碌,没营生的闲逛也没有这么早,就只有这一桌客人掌柜伙计眼里看不到他们也得看得到了。
讼师与牛晋夫妇互相致礼,牛晋招呼上茶果点心,早点还有肉菜盘子。讼师塞了个半饱,才问“老先生,究竟是何事”牛大娘子一开口就带着哭腔“为的小女。”
“大娘子莫急,慢慢说来。”
接着由牛晋说,牛大娘子则在一边啜泣,一个说、一个哭,引得正闲的掌柜和伙计都来听。讼师好容易把事儿弄明白了,张口第一句就很懂“那娼妇,官的私的”
牛晋道“是私娼。”
讼师嘴比脑子快,问完了一句又后悔了,这是好长时间没有大官司了,他有点急了,不该这么沉不住气的。他清清嗓子,说“论说,以前有过例子,养恩大于生恩,然而那是双方身份相当。你们这个,一方是贱籍,一方是良民,混淆良贱,先就不合礼法,她把人要回去,你也是白养。她又只有这一个女儿,要回来供养自己,于情于理都是合的。想来老先生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否则不至于往那私娼窠子里站岗。”
牛晋道“先生只管说怎么办,我必重谢的。”
讼师慢条厮理又吃了一块五花肉,抹抹嘴,才说“这私的,倒比官的好办些。若是官的,我劝你们趁早死心。私的么,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要”他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牛晋道“只要官司能打成。”
两人又是一番的讲价,牛晋道“走得匆忙,身上没带钱,先生放心,你我可写下文书”
“哎哎哎,那个可不好这么弄”讼师说。官府不喜欢讼师,他还写文书找打不是
牛晋道“容我先去筹钱,您后半晌到我家里来拿。”
讼师道“好小可这就回去写诉状,您的事情,可耽误不起啊”牛晋让掌柜的给讼师打包吃食回家,讼师也没有拒绝,提着纸包走了。掌柜的却是个热心肠,往牛晋对面一坐,道“老先生,你可信不得这个人呀有这个钱,不如雇两个人,把你家小娘子抢回来一藏。都比找他可靠”
牛大娘子其实已经动了个“既然官司能赢,为什么还要杀人人是好杀的么”的想法,见掌柜的这么说,忙问“怎么”
“凡大包大揽的,没有能成的且京城地面的讼棍,有名的、有本事的,不是刺配就是逃走。这一个,您见着他那衣着打扮了吗吃东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他像是个有本事的人吗别闺女没救回来,倒被他把养老钱给骗了。有那钱呀,跟那鸨子好好讲讲价,把闺女买回来都行”
牛晋夫妇听了一耳朵掌柜的说辞,犹豫着回到家里,半真半假筹了些钱。下午讼师来的时候,牛晋道“还差五贯。”讼师道“老先生可真是要讲价,上午就该讲定,我忆写好了状子带来,你我只好把后半截撕了,给你前半截了,您现在出的,就是前半截的价。”
两下正在讲着,忽然来了一个邻居“牛老爹大喜菩萨显灵了”
牛晋站了起来“我还喜呢”
“哎那个老鸨子,今晨被人发现淹死在了井里啦她家门口还有一只跌破了的酒壶,喝醉失足哎哟哟你赶紧接女儿去呀别叫他们抢了先”
牛晋夫妇大喜,对讼师道“劳先生白跑一趟,早间饭食算我请的,这里有五百钱,先生拿去雇车回家。”
讼师还要理论“她的身份已然被人知道,你不要打官司追回吗”
邻居先说话了“你这人好生无礼孩子亲娘没了,不就轮到养父母了吗又不是官的,私的,花些钱就赎了来牛老爹,钱省着些,你还要拿一笔钱接女儿呢”
牛晋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道“对对,老婆子,钱收起来,接女儿。”
清晨的河面上笼着一层轻雾,极薄。整个花街都在沉睡,劳累了半宿,她们还要再等一小会儿才能起来,送客,准备一天的生活。付小娘子紧张极了,她的那封信里,让她这个时候过来,说,从某个门里会有一个女人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这个女人会站在河岸不远处的一口井边,她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了。
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真的能行吗
付小娘子躲在一株柳树后面,看到那个小门里真的走出来一个穿着大红纱裙的女子,步子有一点不那么良家,体态却还保持着一点风韵。这个女人走到了井边,到了她藏身的柳树前面,手里果然拿着一封信。
付小娘子耐心地等着,几次伸出手去,又缩回了树后。女子的耐心似乎也耗尽了,对着河面骂骂咧咧“什么玩艺儿倒要老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