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被段南轲和姜令窈配合套出破绽,冯栓子还是在猝不及防的惊愕之后回过神来。
他垂下眼眸,双手在膝上紧紧捏着“大人,我只是恰好那时在戏院,并非知师父是那时候过身的。”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很是忐忑“御用监那一日放假,并未说不让我们去听戏。”
“可是不行呢”他最终留下一个反问。
段南轲定定看着他,没有理他的问题,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册子,在姜令窈身边低语。
姜令窈听得很认真,两个人似乎在认真讨论案情。
一时间,审讯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的窃窃私语,声音不高不低,但若想细听内容,却发现全都听不真切。
冯栓子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掐在手心里。
而段南轲却在说“等一等裴遇。”
姜令窈道“好,那要问什么”
段南轲道“再把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一遍。”
故而,姜令窈又开始重新问之前问过的问题,但这一次,冯栓子的回答却比第一次慢。
每个人被审问的时候,第一遍的回答往往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就是说,若当真是嫌疑人,那么他的第一遍回答会天衣无缝。
但段南轲的审问技巧却更高一些,他跟姜令窈打配合,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冯栓子心里的戒备降低,然后漫不经心问出新的问题。
在一连串的问题堆叠之下,冯栓子下意识就给出了他认为最正确的答案。
什么答案对于凶手最正确要么就是全无嫌疑,要么就是全无作案时间,不过这里两点。
但荣金贵的死因和时间,只有三法司和魏苟及其手下知道,段南轲就拿着这个小关节,撬开了冯栓子的嘴。
只有杀人者才知道死者的真正死亡时间。
但口供终归是口供,即便锦衣卫也可用口供来定案,却到底不符合段南轲的性子。
他喜欢做到万无一失。
因此,就有了第一轮审问。
第一轮审问比第一轮的回答难了数倍不止,嫌疑人不仅要回答得跟第一轮相差不大,却不能一模一样,因为除了背诵下来的答案,没有人的两次回答会是一样的。
更何况,冯栓子在第一次审问时已经露出了破绽。
因此,当姜令窈一路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冯栓子已经汗流浃背,额头上都是冷汗。
姜令窈看向段南轲,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冯栓子,荣金贵死时你在何处”
这一次,冯栓子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久到众人以为他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前日下午,大约酉时歇工之后,我同几个学徒一起去膳堂吃饭,用过饭之后就偷偷离开了御用监,然后一起去了城南的戏院,我记得戏院叫满堂春,当时正在唱游园惊梦第三折戏。”
冯栓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一直听到一更左右,怕回去路上碰见巡夜,这才错过了最后的压轴,回了御用监。”
这一番说辞,比第一次的回答更详细,更细致,所有的细节都在其中,让人找不出一定点错。
他把自己一整晚的动向都说清,以此告诉众人,他没有办法作案。
姜令窈点头“这一次的回答很好,这才是天衣无缝的审讯结果。”
冯栓子肩膀一松,似乎松了口气。
姜令窈又问“既然你没有杀荣金贵的时间,那么陈双喜呢你可能为自己作证”
冯栓子脸上的冷汗又落,他紧紧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得支离破碎“大人,我回答过了。”
姜令窈却温柔一笑“抱歉,刚听得太过专注,忘了记录,还得劳烦你再回答一遍。”
他们前后审问的问题很多,时间也很久,第一轮问到此刻,已经过去将近小半个时辰,即便锦衣卫没有给冯栓子上刑,他都有些撑不住了。
因此,在听到姜令窈忘记记录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怒气直窜头顶,冯栓子的眼眸中难得流露出几不可查的凶恶。
段南轲此时恶狠狠补充了一句“问你就答,怎么那么多废话,还是你想上刑”
冯栓子狼狈低下头。
再抬头时,他目光冷静多了“回禀两位大人,我我不知。”
姜令窈皱起眉头“你因何不知不如我替你回忆一下,上一次审问这个问题,你回答是我当时在造器房,一直都在自己的单间,直到何公公过来查看我做的观音坐莲,我才发现已经傍晚,过了晚食时间。”
姜令窈淡淡问他“对吗你现在请再说一遍。”
冯栓子道“我我今日用过午时就去了造器房,因为观音坐莲的佛像一直没有做完,我很着急,就一直在造器房的单间忙碌,但是我都是在精修细节,外面应该听不见声音。”
他说到这里,深深喘了口气,继续道“然后就是何公公过来挨个查看,我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食的时候,而且因为我没有做完点睛,何公公不太欢喜,看起来很是不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