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如麻。
不多时,郑峰就把冯栓子带了进来。
他依旧如同荣金贵死时那一夜见时那般,一脸胆怯,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战战兢兢踱步而入。
在郑峰冷声让他坐下时他膝盖一软,险些没跪倒在地。
待他坐稳,姜令窈便开口“冯栓子,听闻你同陈双喜有仇”
冯栓子吓了一跳,大概姜令窈太过单刀直入,让他一时之间未回答上来。
姜令窈微微一皱眉,她身边的段南轲就如同狗仗人势的副官,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大人问你话,你赶紧回答”
姜令窈都被他吓了一跳,她不自觉往左侧挪了挪身体,声音依旧很温和“你莫怕,我是顺天府的,并非锦衣卫校尉,你可尽管同我说。”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两人的戏不用提前练习,便能天衣无缝。
冯栓子果然感激看向姜令窈,他嗫嚅道“我是,我是讨厌他,但不至于杀了他。”
姜令窈柔声道“为什么如果有人这么欺负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比如荣金贵,比如陈双喜。”
姜令窈叹了口气“你小小年纪,倒是命途多舛。”
这般的客气和善,让冯栓子一下子便红了眼睛“大人,大人您真是慈悲。”
冯栓子说着,他低下头抹眼泪,嗫嚅道“但我也不会杀他们,我还要跟师父学手艺,平日里陈师父也经常照顾我,又如何会杀他们再说,我当时也不在御用监里。”
冯栓子如此这般说着,姜令窈便扭头看了一眼段南轲。
段南轲瞥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惊堂木,在桌上狠狠一拍。
光拍手还挺疼的。
“冯栓子,本官都已查明,你今日虽在造器房,但房中一直无声,且单间内还有窗,你是唯一一个有机会离开造器房,去布置杀人现场的。”
被他这么一吓,冯栓子收回去的眼泪再度流出。
他坐在那哆哆嗦嗦,却一言不发。
姜令窈忙打圆场,道“大人莫要急,咱们一点点问。”
冯栓子只得嗫嚅答“大人,我当时正忧心最后的点睛,怕做不好让魏公公生气,因此一直在我的单间凝思,至于旁人,我我确实没见到。”
他哭起来“我真的没杀他,真的”
段南轲冷笑一声,话锋一转“冯栓子,我且问你,你究竟会不会嵌宝点睛之术”
冯栓子浑身一僵。
姜令窈接过话头,她道“栓子,我们都已经查清了,你师父因为常年吃酒引起手抖,因此已经无法独立点睛,但他又放不下御用监的地位,因此他把你带了回来。”
姜令窈不给冯栓子说话的机会,徐徐说来“因此,他决计不会把所有的手艺都交给你,每次都是你们各坐一半,需要手稳的部分就交给你,我说的对吗”
冯栓子低下头,他沉默了。
姜令窈叹了口气“御用监很多人都以为是你替他做的点睛手艺,其实你也并未全会,而你想要留在御用监,却偏要这手艺不可,否则魏公公也不会留你,他还不如留下陈双喜。”
但如果陈双喜死了,那冯栓子还有些用处。
然而,冯栓子却适时抬头,道“大人,你错了,我确实已经学会点睛之术,我师父的手早就不行了,他连酒杯都端不稳,更别说拿焊钳了。”
“若大人不信,我可当着大人的面,给佛像点睛。”
他这么说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似乎依旧在惧怕众人。
但段南轲却没有在此处纠结,他突然问“冯栓子,我且问你,荣金贵死时你在何处”
冯栓子刚刚反将一军,此刻他似乎有些放松,未经思考便道“大人,前日黄昏之后,夜深之前,我从御用监用过饭,之后就同其他学徒一起去了梨园听戏,我们听的是南戏,我们到的时候正好唱到第三折,我记得”
冯栓子道“我记得听的是游园惊梦。”
他如此说,姜令窈眉头微挑,她又笑道“这折喜我也喜听。”
冯栓子腼腆一笑,姜令窈看向段南轲“大人,还待问什么这小学徒显然没有作案时间。”
段南轲满脸冰冷,他看起来很是吓人,那目光阴沉沉的,让冯栓子立即便低下头,不敢多吭声。
段南轲道“冯栓子,你怎么知道你师父是黄昏后死的”
段南轲的问题太过突然,以至于冯栓子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有那么一瞬,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的惊愕。
那是被抓到小辫子后的心虚,是对自己被锦衣卫审讯出口供的惊讶,也是难以掩饰的惊慌。
他终于怕了。
在觉察出他似乎是真凶的时候,姜令窈就有所猜测,冯栓子同样是个演戏高手,他可以惟妙惟肖把自己缩在可怜小学徒的壳子里,日复一日扮演着唯唯诺诺的受气包。直到今日,他坐在审讯室内,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姜令窈都不得不佩服他。
但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