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窈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平素何公公什么时候查工”
冯栓子微微一愣,他下意识回答“平素也是晚饭之后,他只有在那会儿才有空查工。”
他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就开了,裴遇快步而入,在姜令窈和段南轲身后站定,然后就把手里的纸张递给两人看。
他弯下腰,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禀报什么。
一时间,冯栓子只觉得心跳如鼓。
他脸颊边的肉微微抽动着,仿佛突然被掀翻在岸的死鱼,只能在抽搐中徒劳挣扎生机。
裴遇禀报的时间很长,他低着头,可那双细细的狭长眸子,却阴恻恻看着冯栓子。
待到他把事情都说完,冯栓子的心都要抽痛了。
他紧紧攥着手,手心的疼痛已经麻木,他压根都不知自己的手心已经鲜血淋漓。
似乎过了许久,几乎一生都要转瞬而逝,姜令窈和段南轲才一起抬起头,看向了冯栓子。
冯栓子难以自持地抖了一下。
而此刻,姜令窈却重复笑颜,她远山眉轻轻浅浅,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分外温柔和善。
她道“唉,我们知道你为何要杀陈双喜了。”
冯栓子一顿,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辩驳。
“我没有,”冯栓子道,“我没有杀人。”
姜令窈看向他,目光里有着说不出的同情和慈悲“第一是,陈双喜知道你并非匠籍,而是军户,因是军户,所以你的身份全是假造。”
冯栓子浑身一震,他不知御用监已经查到这个,此时已是满面颓唐。
但姜令窈却不给他喘息机会,给出了另一个理由“经查,陈双喜从去岁八月至今,一共往桐花巷卖出金石宝料共计三百一十两。此事有陈双喜口供以及桐花巷中人口供。”
锦衣卫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顺天府或许敲不开桐花巷的门,但锦衣卫一定可以。
冯栓子没想到他们可查如此细碎,此刻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他低下头,沉默听姜令窈的话。
姜令窈继续道“刚刚根据御用监其他人口供,陈双喜每一次偷料之后,都是选在你督工那一日,而你就成了他选出来的替罪羊,时间也是去岁八月至今。”
“但是,根据御用监备档,所有少料日登记库料出入,总计约为八百三十两,”姜令窈道,“以桐花巷雁过拔毛,黑卖六成的惯例,陈双喜所偷之物大约为五百一十两左右,也就是说,两相对比,一共有三百两左右的差额。”
姜令窈微微往前探身,声音逐渐沉了下来“冯栓子,你要杀陈双喜,不仅仅是因他欺辱你,用你的名义偷卖料石,害得你被打被罚,另一个,也是因你自己也偷偷售卖,因此之间的差额只有陈双喜和你知道。你告诉我,这三百两去了哪里”
冯栓子彻底闭上了嘴。
他确实没有想到,锦衣卫可以查得这么快,这么细,这么准确。
姜令窈微微偏过头,她目光有着迟疑和询问,似乎拿不准自己心中所想。
根据最新的线索,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这个猜测他们并无根据,只能是凭空猜测。
姜令窈拿不准,这话是否应该问。
但段南轲却很笃定,他深邃的桃花眼回视姜令窈,眼尾微挑,却全无风流倜傥,只剩满眼笃定。
他冲姜令窈点了点头,告诉她大胆问便是。
姜令窈这才回过头,看向了冯栓子。
冯栓子低着头,他把双手紧紧夹在腿间,整个人几乎都要缩成球,看起来可怜又窘迫。
但姜令窈知道,他现在一定害怕了。
这个案子前后一共三日,连死两人,姜令窈也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她深吸口气,突然开口“陈双喜就是算出了这个差距,以此要挟,所以你根本就不敢说实话,默认了他把偷卖之事栽赃到你头上,你杀他,一是因为此事,一呢,则是因为他还有你其他的把柄。”
姜令窈的清清润润的声音在审讯室内回荡,让冯栓子忍不住浑身颤抖。
姜令窈低头看向他,最终道“因为他曾经在某一次去桐花巷的时候,见过你,你并非在卖料石,而是而是在买凶杀人。”
“或者说,御用监两案的真正凶手,都是你。”
“冯栓子,本官说的对吗”
然而回答她的并非冯栓子的声音,而是他手里锋芒毕现的刻刀。
姜令窈知觉眼前寒光一闪,转瞬功夫,刻刀便在眼前。
冯栓子疯了,他想要杀了逼迫他的姜令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