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复起,宫里对此反应各异,但为此最烦心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别人,而是蓁蓁。
毕竟事关德妃,有些话蓁蓁其实不便与敏若说,和洁芳也倾诉不了,幸而如今瑞初在京中,还能听她嘀咕两句。
康熙身体转安,瑞初便离宫到公主府小住两日,也见一见下属、统筹一下京中事务。
蓁蓁满面愁绪地来,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的,瑞初手上翻账本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问“怎么”
“还不是我额娘”蓁蓁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愈说愈来了火气“有些事我是真说不动她了。你说那位子就那么好她如今和十四满心满眼都奔着那边去,还叫我留心书院中有没有家世足堪为助益的女孩我绞尽脑汁地教她们,把她们拢在身边护着,就为了送她们去做侧福晋的”
听到此处,瑞初才抬起头,看她一眼,问“你怎么打算的”
“我说没有。”蓁蓁道“可我额娘也不可能信我如今都不想进宫,我劝不动她,也不想听她絮叨。固伦公主有什么好这和硕公主我做着也挺快活的。舒窈还说皇父忽悠她,我看我额娘忽悠我的水平也不输皇父。”
见她无奈又无力的模样,瑞初一时默然,想了想,道“永和宫里放几个人”
“我怎么可能没试过”蓁蓁无力地表示“我和楚楚当年百般劝她她都听不进去,又不能深说,宫人劝的她就能听进去了且她们还不如我与楚楚敢说呢。”
瑞初闻言,低下头继续看账本,蓁蓁长叹道“我有时也奇怪,为何她就是想不通,十四没那个本事,前头太子、大哥如狼似虎的大哥如今算是栽了,太子也跌了一跤,可那也不是十四撕咬得过的啊要我说,她指望十四,不如指望四哥。”
但德妃就是一门心思认准了十四阿哥能成,她怎么说也劝不动,又不好深谈此事,也只能来找瑞初发发牢骚了。
其实有时候她也想不通,同样是少时没在额娘膝下长大,为何额娘对她和四哥的差别便如此大,本来四哥出生时,以额娘当时的位份,就是无法抚养皇子的。
孝懿皇后抚养了四哥,岂不比将四哥交给惠娘娘、荣娘娘等更好吗不然等额娘晋位之后,大家位份相当,她们却养着四哥,相处起来岂不多有不便
但后来见过的人事多了,她才逐渐明白过来。
或许当年,将四哥交给先孝懿皇后抚养以换取位份与地位稳固,对额娘而言便象征着屈辱。
而等孝懿皇后崩逝,四哥回到了额娘身边,却并不能如额娘所愿地直接忘掉孝懿皇后,全心全意地信赖敬爱那独一个的额娘。
这对母子间的矛盾就此积攒下了。
额娘绝容不得四哥心里还念着先孝懿皇后,四哥心里又会不会怨额娘执着嗔怒,从未留给他一丝喘息之机呢
额娘心里,怨的究竟是先皇后,还是念着先皇后不忘,不愿只认一个额娘的四哥
蓁蓁算不清楚这笔账,有时心里想一想,便觉着疲累。
瑞初的书房中有一张榻,不过瑞初不常用,倒是她过来时用得多些。这会拢着衣裳卧了上去,望着瑞初案头上垒得高高的文书账册,半晌沉默无言。
她不出声,瑞初便也没言语,静了许久,蓁蓁才忽然泄力似的说了一句“这样的日子,你说她们过着,有什么意思”
“可天地之大,世间宽广,她们也未曾见过,又怎会觉着那样的日子没有意思呢”瑞初头也不抬地道。
蓁蓁不想她会这样说,或者说不想她会直接在关于德妃的话题上跨到这里,笑了一下,似有些无奈,又似是释然。
她闭上眼,抬手按住额头,长久地沉默着,“我有些累,瑞初,我有些累。”
听她说累,瑞初顿笔抬头看向她,似带有几分询问之意,“那要停下吗”
很平静的询问,不掺杂任何带有倾向的情感,却叫蓁蓁一下坐了起来。
“已向前走了五千步,我为何要停”
瑞初便又垂头去看文书,没再言语。
蓁蓁倚着凭几,倏地笑了一声,道“瑞初啊瑞初,你这性子闷的”
“事多,话就要少,”瑞初点点一旁摞得高高的本子,表情平静地问“想帮忙吗”
蓁蓁连忙摇头,深恐头摇得慢了那些事情就要落到她头上似的。
瑞初闻言,看她一眼,又闷不做声地垂头处理公务了。
瑞初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宁静,但蓁蓁用二人二十几年的姐妹关系保证,瑞初方才看她的那一眼里,绝对饱含嫌弃。
蓁蓁“哼”了一声,嘟囔道“你当人人都是你们,恨不得醉生梦死在公务中,闲下来便浑身不痛快,我可是娘娘的得意门生,要放松、要宁静、要享受生命”
瑞初默默,但蓁蓁保证她又一次从瑞初眼中看出了嫌弃。
她竖起眉毛,大声嚷道“好啊瑞初,在江南几年翅膀硬了,都开始嫌弃娘娘”
“你若真闲得慌,便帮我忙一忙。”瑞初有些无奈,“今日事务理完,才能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