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召法喀回京,仅有书信是绝对不够的。
广州将军一方大员,又是事关重要的武职,尤其如今法喀还主管操练水师之事,轻易不可擅动。
要调法喀回京,必须要拟好理由、确定好接任人选,然后颁发明旨召回。
这一来一去,就至少得几个月的功夫。
敏若随口顺着康熙的话说下来是为了暂时含混过去,并安抚康熙情绪虽然她也不知道康熙是抽了什么风忽然提起法喀,但让领导下不来台绝对是打工人的大忌。
稍微应付过去,敏若便没再言语,立在一边看着太医诊脉。
殿中人口愈多,康熙也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闭目养神半晌,才道“法喀之事朕自有安排,你不必操心。”
敏若顺从应声,道“温着粥水并小菜,您醒了,妾去瞧一瞧,端上来多少用些可好”
康熙点点头,看了绣莹一眼,道“你随你娘娘去吧。”
绣莹知道怕是有什么不方便叫她听到的事情,因而温顺地起身,轻轻一礼,道“女儿去了。”
从寝殿中出来,绣莹定了定心,随着敏若往后走,逐渐到避人处,周遭宫人离得远了,她才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凑到敏若身边,用低得只有敏若能听到的声音道“皇父梦中唤了一哥的名字,从乳名到大名,语气愈见生硬警惕。”
敏若心略略一沉,稍微有了一点底,低声道“我晓得了你去洗漱一番吧,我带人去取粥点。”
绣莹点点头,在乾清宫洗漱条件当然没有公主府或钟粹宫里方便,她也只能稍微漱漱口净净面,荣妃瞧着她这憔悴的模样怪心疼的,其实绣莹自己倒觉着还好。
她在巴林部扎根多年,虽不似容慈她们一般深耕于军政,但日子也并不轻松。
这些年她主持纺织耕种,教导孩童读书,推广医疗药物,顶着风沙抢收作物牛羊的场景也不是没经历过,眼下这环境对她来说并不算十分恶劣难捱。
至少在乾清宫,她也不会缺吃少喝。
敏若隐约记着一点康熙一公主的生平,倒是觉着绣莹在乾清宫熬得还算值熬一段时间门侍疾换升职加薪,不算赔本买卖。
她这种升无可升还必须要来的,才真正是除了感情牌半点好处见不到的不过有时候感情牌倒是也很重要。
不管康熙忽然要喊法喀回来是为了什么,他最好别动某些歪心思。
望着小吊子里咕嘟咕嘟的米粥,敏若眸光微冷。
魏珠小心道“毓主子,您看”
“就盛出来吧。”转瞬之间门,敏若眼光归于柔和,眉心微微蹙起,带着些许的忧虑,“也不知皇上能不能多用些”
魏珠忙道“娘娘稍安,忧思伤身。”
聪明人。
敏若心中赞许,面上却更露怅然之色,侧过头去用帕子轻轻拭擦眼角,轻叹一声,未再发言语。
此刻一叹便抵过千言万语,有些时候,与其将表演做到极致,不如留出一些供观众自行脑补发挥的空间门。
作为紫禁城演艺界的“无冕之王”,敏若显然深谙此道。
不多时回到殿中,康熙已将事情吩咐毕了,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敏若等人进来的声音,才睁开眼,微微看了敏若一眼,见她细致周到地指挥宫人布置桌案、将大捧盒中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面容也似有几分憔悴,神情方才微动。
“朕打算召法喀回来,重任九门提督。”康熙眸光略沉,说了句难得的实诚话,“京师和紫禁城,除了他,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敏若心里快速分辨着这句话的真假,面露出惶恐模样,“天恩如此,妾身惶恐”
“没什么可惶恐的。”康熙闭上眼,语气淡淡,就是不愿多谈的意思。
敏若于是亦不再提及此事,与绣莹服侍康熙用过早膳,康熙的精神头还是不好,用过膳食汤药便有些昏沉疲倦,还强撑着要看折子,看了两封,因实在眩晕眼花,才退一步叫赵昌来读。
敏若低声道“妾带着绣莹去看看中午的汤药煎得怎样了,太医新开的方子,煎制的过程复杂,妾有些放心不下。”
康熙微微点头,绣莹随着敏若出了内殿,走出寝殿,一阵风吹来,春寒时节,天气其实还是有些冷,尤其这几日天气不好,本应和煦的春风也冷得好像钻骨。
绣莹的斗篷没披整齐,一迎上风不禁打了个寒战,但心反而比在殿里时轻松,脑袋里那根弦好像也没有在内时紧绷了,忍不住稍微松了口气。
这些年在巴林部,虽也忙碌,但勾心斗角之事却轻易沾惹不上她,部内虽也不算十分太平,但先前有婆母、后来有姊姊撑腰,她也不必操心于权谋人心,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今甫一回宫,又经历这些人心周全,虽然是自幼经历惯的,但竟还感到有些不习惯。
她稍微驻足,等兰杜替敏若将斗篷整理整齐,才胎起步同敏若向后头去。
康熙那句话敏若信不信绣莹并不知道,事涉法喀,她知道敏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