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国维听着这话一个愣怔,好一会儿,一屁股坐下来,咽了口气叹气道“老二,你听我劝,如今北京城乌龟翻潭,皇长子怎样,皇长子皇八子皇十三子如何如何,都只是谣言满天飞,还不知朝局往哪个去向走呢早先就有人说什么佟半朝,你听听,这是什么好话这时候再不谨慎着,万一落下一个贪污的把柄,有什么好处”
“皇二子垮了,只有有利的,怕什么”隆科多脸上气色平和了些,紧跟着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如今是四爷的日子不好过了。”
佟国维皱着眉头道“刚我说,还不知朝局往哪个去向走呢,你都没听见是吧四爷不好过四爷那眼睫毛都是戏的小戏精,会没有办法”
隆科多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阿玛又何必害怕帮忙给皇二子说好话看看人李光地陈廷敬,在承德的时候就和皇上说,不能全怨皇二子,皇二子不是全然没有能力,一个劲地宽慰皇上,试探皇上废太子的心意那。”
瞅着父亲听愣住的样子,越发高兴地显摆打击“阿玛您帮助说几句话怎么不行怎么也是三十多年的太子,老主子了,这点情分没有再说了,三爷、八爷,新太子跑不了他们里头一个,可他们还得指望你保驾呢”
佟国维吃了一惊,许久没说话。隆科多这番车轱辘,对他来说便如醍醐灌顶。三爷与自己虽说没有与八爷那么近,却也亲密,为什么就只想自己难处其间,就想不到别人更有求于自己再说了,就皇上对皇二子的感情,自己说几句好话才合适啊。
真是当局者迷
想着,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刚要说话,门上的家丁进来报说“熊赐履和王掞求见老爷”
“你去给你母亲请安去。”佟国维笑着起身,说道“我老了,难得你有这番见识,我也是放心了请两位老大人进来,哎呀,之前他们几次来见,我都不敢见。”说罢便迎出滴水檐下。
隆科多哂笑一声“刚那些话儿,是四爷分析的。”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佟国维一个踉跄扶着椅子站稳了,在心里骂一声。还是要去迎接那两位。
隆科多站在盛开的玉兰树下瞅着父亲迎着熊赐履和王掞进了书房,才慢悠悠地晃去给老母亲请安。
“两位老师,快请坐。”佟国维请熊赐履和王掞坐了,从家人手接过茶亲手敬上,满脸堆起笑来。“早就说到府上拜望您两位的,就是事多缠身,只好打发人勤问候着点。照应不到处,两位多体谅着点,就算体恤我了。”
王掞一脸倦容,干咳一声道“我原来只当是一句气话,如今却是真废太子了。你不要和我打官腔,告诉我,皇上废太子,到底有没有想法复立太子”
熊赐履不说话,布满红血丝的老眼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佟国维亲切地向前移了一下座位,说道“这个事情,我也关心着那。几次见到皇上,都是欲言又止。皇上问,又怕说出来引发皇上伤心,皇上可算最近用饭好了一些,两位老师,皇上顾念两位老师那,昨儿还问我,要我多方照应着一些老臣们。”
王掞摇头道“皇上一贯关心老臣们。这做不得准。”老先生如此迂腐,佟国维只好微微一笑,又道“王老师,你是谁啊皇上要我照应您,这不就是说明了吗”王掞点点头,目光霍然一跳,说道“是啊,我是谁那为人老师的,我已有了预备。这种事,当老师的唯有一死而已。”说着,抖抖索索从怀中取出一叠薛涛纸,递给佟国维,“请过目。”
“这是什么”佟国维接过看时,无题头,无落款,几张纸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人名字,但他立即就明白了,是这个糟老头子联络一干门生故吏,合本奏章要保胤礽,心里冷笑,脑袋里却想着刚隆科多说的话,说道“我明白了,两位老师要复立太子。这是我辈臣子见骨气见风节的时候。我佟国维岂肯后人”他说着,毫不踌躇地提笔走向案角,在熊赐履和王掞名字之下恭楷填上自己的名字,慷慨激昂道“我也算一个不但我,连马齐、陈廷敬和李光地他们也不至于袖手旁观的”
王掞到这里来,原本不指望佟国维联名具保,只争取他袖手旁观不要压制就算满意,见他如此重情意,亲自签名,意思还要劝马齐、陈廷敬、李光地也一起签名,不禁大起知己之感。接过纸来,已是老泪纵横,说道“佟大人,想不到你忠义如此”
“我原想佟氏一门与索额图有隙,虽不至幸灾乐祸,断然不会援手的太子是国本,国本一动人心莫测你这样肝胆相照,倒叫老夫愧疚无地自容啊都是我无能啊,我跟去承德,居然没有一点作用,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已是泪湿袍襟。佟国维见他如此伤感,突然升起一种自愧的内疚,心里一酸,也坠下泪来,抚慰王掞道“老先生不要过于悲恸。三十多年的君臣情分,这是臣子分内的事,我虽退休,也要尽一份心。你且安心,就我知道的情形,皇上最近瘦了很多,又知道了魇镇的事,圣心尚在犹豫。太子纵有过错,也是叫人害的,”
“砰”的一声,熊赐履将正在用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目光冷冷地盯着脚下的青色地砖,一双手在不停地抖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