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思道点头道“自然,这只是一面理儿。更要紧的一层,十三爷一直跟着四爷,四爷和二皇子不和睦,人人皆知。否则四爷认为,为什么二皇子犯事,皇上要不管不顾地拿下十三爷”
四爷听了一愣是啊,为什么那一些自己早已不想去陈年回忆的记忆汹涌而来,要他身体一晃,差点坐不住这最喜欢的简约版无雕花黄花梨玫瑰椅。
“太子身边保管印章的亲信,哪个皇子都可以拉拢收买。”邬思道又道,“干得出这种事的,我看只有八爷或十四爷。皇上接连囚禁了大爷和十三爷,一为示群臣至公无私,二为敲山震虎,打灭一些人非分之想,未始不是菩萨心肠啊”
四爷扯着嘴角笑笑,菩萨心肠,是啊,垂垂老矣的老父亲,躺在病床上,用尽全身力气握住自己的手“老四,老大直脑子,老十三太冲动了”
四爷双手捂着脸,泪水湿了骨节分明的如玉指尖。
邬思道的心思,石头里也要挤出油来,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儿。发现四爷情状有异常,正想说话,年羹尧从外头进来,向四爷行了礼,说道“四爷,马齐叫臣传请四爷,说叫四爷去万壑松风殿,陪太子和直郡王十三爷。”
四爷略吃惊地抬起了头,脸色急剧地变幻着,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年羹尧见他有点着急,脸上似乎有泪光,惫懒冷峻中多了一份脆弱,鸦羽的眼睫毛也是湿润,要他看得一个愣神,又因为那双深邃清亮眼眸中的威压醒了神,忙道“奴才没问,既没旨意,只隐约听说,皇子们闹腾的厉害,喝醉了喊着四哥。马齐陈廷敬李光地三位大臣怕惊醒皇上,可能是这个原因。”
“四爷只管放心去。”邬思道知他担心如意洲的两枚“地雷”,遂笑道“只是可能夜里也不好回来了,四爷可有什么嘱咐的”
四爷匆匆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年羹尧和邬思道两个人,高斌也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似乎有点无话可说。年羹尧睨着眼上下打量着邬思道,想着自己也不是客人,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桌上的凉茶吃了一口,顺手泼了,径自坐了邬思道对面,向着火,眼前好似又是四爷那张流泪的冷厉俊脸,脑袋里无端地想着,妹妹要是看见了,一定情根深种。
年羹饶胡思乱想一通,许久才问道“老邬,你在想什么”
“哦”邬思道一怔,他正在想康熙明知道十三爷冤枉,还将十三爷关押,因为没有问话,也没有一个罪名儿,刚要有灵光一闪而过,待要抓住“兵权”两个字的时候,被惊醒了。从沉思中醒过来。
“我在想,局面纷繁,可怎么应付”
年羹尧粗声粗气一笑道“你可真是赤胆忠心”邬思道盯视年羹尧一眼,道“邬某指责所在。”
年羹尧扳起二郎腿,笑道“闲来时我常想起你,人品、学识、智谋都不是常人所能及。只可惜怎么就如此坎坷遭际变成了瘸子你就真不怨恨”
“怨恨什么”邬思道听了这番刻薄讥讽,不禁一笑,“有李铁拐,有孙膑,人生一世,没有盖棺论定,谁能知道自己什么样儿那。”年羹尧身子一探,说道“哦原来先生也精于看相之术你看四爷命相如何”
“六爷十三爷也问过我四爷的命相。”邬思道说道“我说四爷龙骧虎步,鹰隼雄鸷,命系于天,必将龙腾虎跃”
年羹尧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先生忽悠人那,四爷是皇子,当然是龙龙种也是龙。”
邬思道笑道“四爷是龙,其面相岂能是我们说的这点道理你也不懂六爷十三爷问我,也只是随意问一问。亮工,要说看相,对你,我或者就不忽悠。别看你在四爷面前循规蹈矩,若出了京,就又是一番光景,而几位相臣有意推荐你出京重用,皇上也有意重用你,邬某错说你没有”
年羹尧正笑首,听见这话戛然而止,惊道“你怎么知道”
“你除了出身、通文墨、权能善变、谋略大局,还多了一个胆。”邬思道转着轮椅,悠悠地从抽屉里拿过来一个盒子取出来香片,放到熏炉里。“这一条,无论四爷哪个门人都不能比,这原极好。不过,你将来即使贵极人臣,但若玩火,那就不堪设想。”年羹尧也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紧盯着邬思道。
“我虽通五行,遵的却是儒家。”邬思道看也不看年羹尧,继续说着“不要玩火,这是我一片慈心相劝。”邬思道细细地端详他的面容“你因为八爷门头的热闹心动,又因为嗷嘎被四爷信重而吃醋,邬某可有说错一念天、一念地,四爷是雄主,你打定主意才好”
年羹尧垂下了头,他已经服了邬思道,没想到这瘸子真有点本事,良久才道“先生,亮工谨受教。说实话,我和三爷、八爷、九爷的门人都有交往,甚至太子的人也来拉拢我。我也嫉妒嗷嘎。但天地良心,我这心没有自外于四爷。”年羹尧没说,他很担心妹妹选秀,万一选到大爷、三爷、八爷府上他真是要为难死。
“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万事放心。”邬思道对他的担忧明镜着,以为四爷信重嗷嘎是因为嗷嘎的妹妹,想着要妹妹进府,却又因为选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