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说不准”胤祉款款说道“我朝也躲不过季孙之忧,萧墙之祸啊。”
“汗阿玛那”四爷抓住重点,深邃黑亮的眼睛紧盯三哥的眼睛。
胤祉身体朝椅子上一靠,清秀的书生脸上略有几分迷茫“尧黜丹朱太子,寻个安静去处,好生侍候着养老,丹朱太子谋反被舜击杀;商汤罚太甲,三年复位。汉武帝太子刘据谋反,自尽身亡;李世民李承乾太子,逼宫失败;我们的皇父是要名声的,必然不会出此下策。”
“汗阿玛”
“正是汗阿玛否则你以为,老大和老八,敢这样明目张胆”
四爷心中一片空白,四边没有着落,连胤祉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痴痴思量半晌,问道“前日我还听说,太子的病情完全好了,陪着皇父去猎苑打猎,感情颇好那。”
胤祉笑道“你醒醒神儿吧。”剥着橘子,用一口,体会嘴里的清甜味儿,颇有感慨道“知道为什么你来休养十多天了,朝堂也没有人提起你吗在人家眼里,你是孤臣,反正哪头都不靠。而三哥我那我在人家的眼里,是太子党。自打康熙一十三年南巡,太子十岁第一次监国,怎么可能没有功劳可是他性情仁弱,监国十年吏治败坏国库空虚,是不是罪有了错误,你在前头打拼,他存着私心,谁不看在眼里你不要小看这两条,这是根子,汗阿玛是开疆拓土的英明皇帝,就要看看太子能不能扛起来这个基业,他承受不起”话头打开了,胤祉干脆放松下来,含着橘子下肚,眯眯着眼睛,一派了然于胸的运筹帷幄。“四弟你在休息是什么不知道呀。昨儿上午汗阿玛和无逸斋几位老师喝茶赏雪,又提起索额图的事,说索额图乃本朝第一罪人,索额图什么罪不就是立太子、保太子扶太子上位么”
四爷看着三哥眼窝里难以掩饰的得意,咀嚼着这些话,虽觉惊心,但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之前政务不清,不是一天的事,也不是一人之责,即使不是四爷纵观前后五千年,连邬思道和文觉也说这是“时势所趋、自有因果”。正思量间,胤祉又道“你还不知道吧,太子这病好了,有精神了,居然用药,叫李德全和赵国栋争执的时候,掉地上了,就那天打猎的时候”
“”四爷浑身一震,第一反应,太子又开始用虎狼之药了。有点难以启齿地问道“是”
“皇父也以为是毒药那。”胤祉冷笑道“结果叫太医院刘声芳验查了,却是虎狼之药。当时我也跟着在猎苑,你没见皇父脸色那个难看”
四爷两手捏得全是冷汗,陡地想起自己曾经瞒着老父亲太子用药的事情。如今太子跟着老父亲打猎,还揣着药,还叫老父亲觉察了,真是四爷不知道怎么说太子,反正自己的一顿瓜落跑不了了。而且,大白天的,太子揣着药做什么自己宫里房事用,不过落个取笑儿,要真有白日宣y的事他不敢再往下想,默然良久说道“怪不得大哥特特来找弟弟。预备着东宫备选了”
“阿弥陀佛,你总算明白了些儿”胤祉费尽心机绕了半日,就等着他这句话,因嬉笑着扔了橘子皮在碟子里,高抛一瓣橘子落到嘴巴里,道“老大心里就是这个算盘也没对镜子照照有没有这个福分自古立太子,除了立嫡、立长,还有个立贤呢”
到此,胤祉已经完全摊牌太子不行,老大也不行,立嫡、立长,立贤,下雨淋也淋到他老三了吧四爷早有邬思道提醒,倒也不惊讶。人朝枕头上一靠,放松下来,眯着眼,心里明镜似的,只装模糊儿,笑道“与太子君臣一场,真要有事,弟弟还是要保他的。但真要保不住,自然和三哥亲近。但大哥志在必得,老八虎视眈眈,三哥也得心中有数,这种事不光是我们自身一条命,更关系一家老小几代儿孙”四爷认为,贤之一字儿,八弟或者更合适。可胤祉这被压抑了三十年一朝爆燃的心思,跟大冬天里的火盆似的,怎好泼冷水胤祉得了这几句话,顿觉安心,身子松弛地向后一靠,仰头看着五行八卦的房顶星月纹样,眼里有恐惧,也有希翼,喃喃说道“四弟就当哥哥今儿说闲话。我们彼此知道彼此。除了大哥,谁还想不要命地去夺那个火山座儿管它呢困了,眯一会儿吧”
下午天气不好,四爷领着两个哥哥泡完温泉就下起了大雪,庄子上的人忙着收拾外头的东西进屋子,搬动花盆到暖房,都忙好了方坐下来用晚食,兄弟三个烧着炉子炖一个锅子,围坐喝酒说话儿。
两位郡王都兴头极高,酱肘子,切成厚厚的肘花,蘸上自己捣碎的蒜泥,嘿,那叫一个美味酱熟的牛肉酱香浓郁,颜色酱黑色;胤禔闻着香气就喊着“今儿喝一锅头,别的酒没有一锅头的味道。”
锅子里是沸水,一边是两碟子新鲜的条块状牛肚、羊肚,蘸油、芝麻酱、醋、辣椒油、酱豆腐汤、香菜末、葱花等拌制的调料,胤祉食欲爆发,笑道“大哥,我们先吃爆肚。”
胤禔上前一细看,肚片质地鲜嫩,正是馋人,哈哈哈笑“四弟妹操办的好席面。”
四爷笑道“还有野菜炒的合菜、包的饺子,汤是酸辣汤。鱼是鲈鱼、虾是今天新进京的渤海湾大虎虾。腊八粥、腊八面、腊八蒜、腊八豆腐都有。”
胤祉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