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十月中旬,正是同属于林阡楚风流苏慕梓的那个辗转之夜。千里之外,洪瀚抒一样未眠。
原以为吟儿的身体已经大好,却在这夜出现了些许异常,当晚,由于李纯祐抱恙在身万御医被召回宫中,只能由留在驿馆的其余太医为吟儿诊治,他们告诉洪瀚抒,这只是新药对个别人体的小问题,应该在万御医的可控范围之内、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吟儿的任何问题在洪瀚抒眼里都是大问题,岂能掉以轻心。
二话不说,连夜带吟儿一起去西夏皇宫,找李纯祐,询万御医。
吟儿看着瀚抒焦急的样子感动不已,原想对他说,这点病痛很正常,确实不是大事,没必要进宫去却转念又想,这样也好,瀚抒若想要帮李纯祐,特别是帮他处理“内忧”,当然是在皇宫里贴身护卫着最好了。如果瀚抒能找到这暂时的归属感,日后再循序渐进找回他现在遗落在陇陕的荣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吟儿自己呢,到底几时才能回去陇陕想着想着,眼角旁白光一闪而过,适才,似乎路过个白衣少女,幽灵般飘荡而去,回头看已经不见,又觉她无处不在。
“慧如”这感觉似曾相识,吟儿觉得和记忆不同的只是身高罢了。
就是嘛,林阡不可能什么都不作为的,一定还是派人来保护她的吟儿的心忽然有点妥帖。
街道上屋舍疾驰而过,转眼间皇宫近在咫尺。
夜幕下耸立在眼前的,是金碧辉煌、重重叠叠的高楼大殿,它们座座紧挨、雄伟气派,再怎样不喜豪华富丽的人,内心也委实会被那巍峨庄严震撼。
和瀚抒一起随着侍卫往内走,千回百转,宫深似海,吟儿于是一直屏气凝息紧跟瀚抒脚步,生怕迷失,找不着北。侍卫们都认得瀚抒、即便没有李纯祐的指示也对他毕恭毕敬,沿途向他解释说,宫中今夜正巧设宴,我等这便带国师去。
离目的地不知多远,行乐之声虽还隐约,宴席却似已经散场,路过一些王孙贵族,带着或喜悦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看瀚抒,他们有的听说过他也膜拜他,有的看仪表猜了出来但难以置信,有的则甚少与外界接触很好奇他是谁,于是一片窃窃私语过后,终于有个名唤李德旺的年轻人上前来国师,皇上、太后他们都已回去,现在可能是在御花园那里。
说是要往御花园的方向去,吟儿看这里哪儿都像花园,亭台楼阁参差环抱,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心道那与汉人的宫殿比都不逊半分吧
正自沉思,思绪却骤然被打破,御花园就在十几步之外,然而与花的淡淡清香同时传来的,竟还有浓烈的酒气和厮杀气味
好生奇怪,是谁人会在皇帝面前都能燃起火药
瀚抒一旦嗅出不对,立马把吟儿拉到身后;侍卫们纷纷避让,说不便再往前去;李德旺是陪他们一起来的,看了一眼就说,是镇夷郡王在和皇上起争执。
这镇夷郡王李安全,和李纯祐原是堂兄弟,辈分上,也都是李德旺的叔伯辈。
虽隔得较远具体内容听不太清,但李安全语气比常人高了好几度,很明显是在发酒疯。瀚抒何等高手,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李安全气焰嚣张,振振有词“我想袭爵不成,你将我废成郡王如今到好意思要我出财卖力”
李纯祐扶住比自己年长将近十岁的兄长,忍气道“今夜朕已说得明明白白,这些物力,必须用作加强驻防否则,如何应对今后的敌军侵袭”
吟儿听不懂西夏语言,十几句话里,只听出个“兀剌海城”的地名,想起瀚抒对自己也提起过,那地方北依阴山、南控河套,想来是瀚抒和李纯祐所提中的重中之重。李纯祐今夜设宴,有可能就是对这些王孙贵族施压,当百姓无力承负国难,需要由他们出钱卖力。那些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战备充足,敌人再强,也会不济。
瀚抒从李安全的态度里却听出了强烈的抵触,故而由衷地冷笑一声,这群党项族的地主,多年来一直安逸堕落,纵使铁木真没侵略过来,西夏国本身也早已腐朽,如今李纯祐想亡羊补牢,李安全还在借故撒气,说你凭什么从我的利益里扣哼,不从你利益里扣,你们所有人的利益都玩完了还不自知
便在那一刻,听得李安全笑问一句“必须加强驻防如何应对侵袭我没听错吧当初鞑靼来时你怎么不打当初你自己缩起来,现在要我们作赔”
“郡王你醉了”那时一个盛装华服的贵族女子,到李安全身旁想将他劝住,吟儿细细打量那女子,虽不在妙龄却风华绝代,语气里有一股平静却慑服的能力。
“我没醉”孰料那李安全正在醉中竟一把推开那女子。一直忍让的李纯祐大惊失色,大步上前怒喝一声扼住他手臂“李安全你大胆母后您有没有事”
电光火石之间,却看李安全挣脱开李纯祐手臂,刷一声拔出剑来直指当时毫无防备的他“李纯祐,将越王的爵位还给我听到没”
睚眦尽裂,目空一切,凶神恶煞,惊得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瞠目结舌,噤若寒蝉“来人护驾”沉默了半刻之后,才终于有人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