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十月初的时候,水赤练和诸多同类们就已经探到了洪瀚抒驾临中兴府的消息,这事件用不着禀报何慧如去邀功,因为人类世界也是路人皆知要知道,那可是国师洪大山主啊,排场大得要皇帝亲自去郊外相迎,他还差点没给皇帝面子,没说几句就要甩脸走人。
亏得当时洪瀚抒身边有个凤箫吟,以一句“你答应过我什么”喝醒了他,不错他答应过她,以后不要凡事都不留转圜然而,洪瀚抒虽说是软化了,态度却仍然倨傲无礼,他对西夏皇帝就扔了两句话给我们安排住所;我要你最好的御医。
洪瀚抒指明了不去西夏皇宫住,对御医的兴趣也远远高过皇帝。好一个李纯祐,听到这些要求后竟无半点动怒,从始至终更没半点皇帝架子,当即应言在城中找了家最合适的驿馆,周到地款待起他的贵宾洪瀚抒;而在听说吟儿求医以后,二话不说立刻要那个御医留下、专门给吟儿治病。
一连三天,李纯祐一旦有空便会登门拜访,洪瀚抒却都忽冷忽热爱答不理,大多情况下都借故出游、避而不见;整整三天,大小各种太医,全都在驿馆里诊治和照顾吟儿,还隔三岔五差人入宫汇报进展明明吟儿只是托人的福、被爱屋及乌白占好处,可想而知李纯祐对瀚抒的关注和用心程度。
那个久负盛名的“天下第一神医”姓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果不其然比樊井、张从正和先前借猪净血的孙大夫都厉害,巧的是,他也曾提到过以猪净血,不过那是应急之用。吟儿思及日前孙大夫提起他时面露熟识之感,隐隐觉得孙大夫可能就是那个后来被青出于蓝的师父。
万御医对吟儿对症下药,称若非夫人有孕在身,这两种毒会治得更加轻易,可惜如今药材诸多都有禁忌;不过好在有些还是能用的,夫人这些天且都服食我专门调配的药膳,必有奇效。
“这么说是新药了确定无害吗”从见到那万御医起瀚抒便重重把关,涉及吟儿当然处处要谨慎小心。
“这单子上的很多药,皇上也是在服用的,臣下怎敢害皇上。”万御医回答。
“确实,这些都是无害的,国师且放心吧。”李纯祐指着药单上的某几行说,那几行药都是西夏特有,君无戏言。
“好吧,那就给她用若有什么事,拿你们试问”瀚抒骤然黑脸恐吓道喂你是来求医的求
“万神医可以向您要些,治腰伤的药吗。”吟儿看瀚抒和李纯祐一前一后地出去,私底下又和万御医搜刮了不少好药,没办法,谁教人家能樊井之不能呢。当下已经入冬,陇陕战事又那么紧,林阡那糊涂鬼的腰伤,樊井老头肯定是没能力治好的。
仅仅三天罢了,吟儿便觉生龙活虎,有时瀚抒故意发怒,竟也只见阴阳锁之印,无感阴阳锁之存在。洪瀚抒得意地笑,怎么样,我西夏神医比你南宋的好吧。吟儿便猥琐地想,明明万御医的医术还是从大金学的。
问起瀚抒和李纯祐交流得怎么样了,瀚抒居然漫不经心说了句,没理他,吟儿听罢,就觉得瀚抒忒不厚道“不行,明天哪都不准去,别再躲着他”
十月初五,李纯祐却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吟儿以为他不会再来,允许瀚抒出去买酒喝,谁料这晚都已经快亥时的时候,日理万机的西夏皇帝还是微服访到了这里。
“皇上”吟儿见到他来,既惊又撼。
“朕是想来拜会国师”他被她恭敬拥进屋子,尚以为瀚抒在等他,面上露出些罕见的喜色。
“他刚好出去买酒喝。”吟儿知道扑空的感觉,心一酸,“要不,皇上多坐片刻,等等他。”
“这么不巧。”李纯祐眸子一暗,却显然等不了多久,宫中还有许多事在等他处理。
吟儿送他离开,为了不引起轰动,没告诉包括万御医在内的任何人,走到驿馆门口,正好刮起一阵冷风,被卷集的落叶和尘埃尽头,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妪,睡卧在台阶下面,饥寒交迫。
“可有吃的吗,去拿些来。”他说,吟儿听他下令,赶紧去做,不刻便找到食物送来,然而,吟儿步步靠近的同时却难掩心惊几乎止步由不得她不诧异,贵为帝王的李纯祐,竟亲自除下披风,给那老妪盖上
吟儿愣了片刻终不再等,急忙给那老妪喂食,看那老妪狼吞虎咽俨然还有活路,吟儿心下喜悦不由得向李纯祐提议“皇上,不如下令,让这些没吃没穿的人,都能被驿馆收容吧”
“经此一战,这样的老人,孩童,只恐千千万万,如何一一都能收容。”他眼眶通红,竟似在为百姓流泪,吟儿看得惊了,她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忧国忧民
可是,他为何竟这样悲观吟儿攥起拳头“不能一一收容,也要下令收容,哪怕多救一个是一个”
“夫人,你说得对。”他转过头来,忧郁看了吟儿一眼,“那么,可否为了天下苍生,劝国师与朕一见,听朕一言请转告他强敌在北,夜不敢寐”
吟儿怔住,久矣,点头承诺“下次你来,他必定在。”
李纯祐走后没有多久,瀚抒便回到了驿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