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的腿在轻轻发颤。
口齿酸痒,心脏狂跳,一肚子整装待发的惊天大八卦。
救命好难受
薛进抿着唇,默不作声地帮她斟了一盏酒。
楚熹投去感激的眼神,毫不犹豫的一口吞掉,热辣辣的酒暂时压下了她内心的澎湃。
“别喝太急。”
“没事。”
楚熹轻抚胸口,忽然理解了军中那些将士为何总传她的谣言。
真假先不论,有证据可寻啊,故事情节足够刺激啊,这要是不和旁人说道说道,分析分析,自己一个人能活活憋死
楚熹的内心戏虽然足,但面上并无任何异常,喝酒吃菜闲聊一样也不耽误,不得不承认,帝都的美酒与皇城的佳肴的确堪称天下一绝,尤其是这道糊涂鸭,应该是用山药和酒调配而成的原汤以小火煨了许久,又换加入豆粉香芃的高汤接着煨,待鸭肉熟烂,铺上一层鲜菇和鱼翅,啧,这汤的滋味就别提有多鲜美。
楚熹喝完一盅,仍觉不够,正欲叫宫婢再续上点,薛进便将自己跟前那一盅推了过来。
仰仗殿内的清歌妙舞,楚熹小声问“你不尝尝吗,好喝。”
薛进看也不看她“别忘了我们还在吵架。”
楚熹只好吃独食,可才舀一勺,觉得味道不大对,没有先前那一盅味道浓厚,当下以为自己喝的太多,有些腻着了,又拾起筷子去挑拣清爽的菜品。
谢善臻用余光瞄着她,只见她一边眼珠乱转,一边吃得两腮鼓鼓,忍不住撇嘴,小声嘟囔“倒是一点没变。”
这句话全然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不掺杂半点恶意又或善意,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时过境迁的感慨。
谢燕平笑笑。
他当然清楚谢善臻口中的“一点没变”所指何事。
那年梁家归途遭西北死士截杀,梁明山不幸亡故,碍于局势,他与楚熹定下婚约,而后陆广宁设宴压惊,楚熹便以未婚妻子的身份坐在他旁边。
情景和今日实在很像。
众人高谈阔论,各抒己见,楚熹却只顾埋头苦吃,似乎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
彼时的谢燕平分明肩负重担,可受她的影响,心里也格外轻松。
西北的蠢蠢欲动,沂都的野心勃勃,朝廷的腐败无能,合临的危机四伏,这一切的一切,在那一刻仿佛离谢燕平很远。
谢燕平只需看着眼前,依着她的喜好,将她爱吃的菜肴摆在她面前,顺着她的心意,吃掉那些她避之不及的青蔬。
若说忧愁,唯有一桩。
成婚之后,长此以往,恐怕会胖许多吧。
“楚城主。”周文帝清润的声音将谢燕平拉扯出回忆“今日虽并非满月,但亦可观射月之舞,你瞧。”
话音未落,内侍搬来八方彩鼓,殿上悬起一轮明月宫灯,
粉衣女子拖着长长的水袖,身姿婀娜的缓步上前,朝着周文帝盈盈一拜,眉眼含情道“民女飞燕,恭陛下安。”
满香楼乃是帝都最有名的青楼,在座官宦哪个不时常光顾,又有哪个不认识飞燕,可这会都故作正经,似乎看她一眼都会脏了眼睛,紧紧皱着眉头。
今日的场合,让青楼花魁献舞,委实不妥。
而飞燕并不在意。
待乐声响起,只见她粉衫薄缕,衣袂翩翩,脐上金玲微微摇曳,长腿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细腰如弱柳,莲步如凌波,轻盈飘逸的身段确有奔月之姿。
奈何风尘味太重。
谢燕平听到后方有人颇为嫌恶道“伤风败俗,当真是伤风败俗此等风尘女子,竟然敢自比月中仙人,可笑,可笑。”
这射月舞讲的是月仙因罪被贬凡间,与一猎户相识,郎有情,妾有意,遂结为夫妻,然没过多久,天庭大赦,召回罪仙,月仙不得不重返月宫,猎户不舍,万般悲愤,意欲射下月亮,永远留住月仙。
可凡夫俗子如何能违抗天道,月仙终究是飞回了月宫,从那之后,每每十五月圆夜,猎户便将寄情书信绑在箭上,拉满弓弦,仰天对月。
就这样,苦苦地等了月仙一生一世。
飞燕虽称不上倾城舞姿,但一曲之下,也将其中的爱恨离别展现的酣畅淋漓。
况且,今晚宫宴上的射月舞,是特地献给楚熹的。
那一声声“可笑”钻进谢燕平耳朵里,令他无端端生出一股怒气,但眼下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官员发难,是很不合时宜的。
谢燕平端起酒盏,默默饮尽。
曲终,舞罢。
飞燕双颊娇红,喘息急促,那裸露在华灯之下的腰身更显柔软多情,纵使在座王爵官宦想假正经,一双眼也不禁黏在她身上。
于谢燕平看来,这才是可笑至极。
“跳的好”楚熹忽然站起身,笑眯眯的拍着手“跳的真好就和仙女一样”
飞燕微微福了一福,很是荣辱不惊“楚城主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断梗浮萍,怎配比作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