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秦质冲进来的那一瞬间,目光就锁定在了墙角那个裹着军大衣的男人身上,那人驼着背,有些畏缩地往墙角里面躲。
有时候,秦质真觉得,就算自己死了,转生到下辈子了,也依然不会忘掉这一张皱纹密布且苍老的脸——
秦伍山。
就那么一眼,秦质就能探究清楚那个男人在想什么。
无非是钱、房子、家产,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又或者是怀疑陈惠在外面找了下家,而觉得恼羞成怒。
当秦伍山抬头的那一瞬,浑浊的目光刚投来的时候,秦质就迅速的越过人,伸手拉过了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地低吼道:“你都做了什么!”
秦伍山畏惧地举起手,连下意识地反抗都忘了,他断断续续道:“我什么也没做!我哪里晓得她有病?她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乱晃!我不过就在菜市场看到她了,叫她给我点钱,有错吗?都是怪她自己,几百块都舍不得给我!”
几百块?
秦质觉得可笑。
你知道吗?
真的很可笑。
他想起了在乡下那会儿,秦伍山出门打牌,输了几百块后,恨不得把陈惠打死的模样;他又想起了,陈惠在外面打工,一笔一笔的往家里寄钱,秦伍山还要破口大骂嫌少的模样。
那么的丑陋又可憎。
有时候,秦质对着这一张跟自己流着一宗血脉的脸,只觉得耻辱。
在被苏宜清资助以前,秦质有时候,会越过几里路,去井里面挑水,他那会儿,就对着那一口井,觉得想死也不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真的很容易。
往下一跃,就成功了。
他低着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看着那张跟秦伍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只觉得作呕,只觉得恶心。
秦质,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出众的外在,而感到愉悦过。
那像是一种从基因里就被烙下的罪印,他只要一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胃里就一阵翻滚。
那些血腥的、粗鄙的画面,一股涌来。
但那天秦质没有跳,他只是神色冷静地舀好了水,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了家里。
他不敢跳,他不能丢下陈惠一个人。
秦伍山出狱那几天,秦质拿过匕首威胁过他,让他回到以前那个村里,秦质愿意给他一笔钱,从此两清。
那会儿,秦伍山颤抖着手,说“好”,他目光闪烁的逃离了公寓,背影称得上落荒而逃。
一个无用的男人,到了晚年,就会畏惧自己的儿子。
他会下意识地听从面前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可秦质忘了一点。
他忘了秦伍山眼底的贪婪。
秦伍山出狱后,虽然没有经济收入,但他却有了一笔钱,这一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让他安度晚年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开始找女人。
那天,秦伍山看见了陈惠,陈惠显然过得不错,她好像住在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还有老年人的棋牌室跟舞蹈房。
有时候,秦伍山蹲点那会儿,还能看到陈惠跟别的老头在一起跳舞。
他觉得愤怒。
他开始尾随陈惠、骚扰陈惠,甚至逼迫陈惠给他钱,一开始,一两百陈惠也就给了,后面秦伍山试探着提了八百,陈惠也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
前提是,叫他不要去找秦质。
陈惠担心秦质。
当一个气球有了一道口子,将会爆炸,将会激出秦伍山最原始的欲望,他在监狱里面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疏解。
陈惠作为他的老婆,理应来帮他!
那天晚上,他逼迫陈惠的时候,因为陈惠的挣扎而觉得羞辱,他抬脚往陈惠的肚子上踹了一下,然后恶劣地骂道:“你是我的老婆,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在装什么?”
可陈惠只是滚到了墙边,动也没动,像是死了一样。
秦伍山怔住了。
他害怕,害怕死人了,但并不是害怕陈惠死,他只是害怕自己又要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监狱!
秦伍山打了急救电话。
……
……
孟见川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被打倒头破血流的秦伍山,他立马跑了过去,拦下了秦质,骂道:“你母亲还在里面!”
秦质眼眶发热的盯着地上的男人,他像是看着一个死物一样,眼神里毫无情绪。
孟见川使了个眼色,叫护士们过来处理一下,然后就硬扯着秦质出了医院,这会儿凌晨,医院里的人不算多,长凳上都是空的。
秦质坐了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盯着自己满手的血液,却一语不发。
孟见川叹了口气,说道:“别太悲观,虽然阿姨身体不好,但这场手术不算难,成功的几率不小。”
秦质微抬了下眼,他没说别的,只是说了句,“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