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到伯仲大人和二小姐相视一眼，就连黑霓裳也对我换上了一副探究的表情。

“你这个问题倒是奇怪得很，”伯仲大人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答你。如果你能等，那就待我好好斟酌一番吧。”

说着，伯仲大人和二小姐先后走出房间，黑霓裳看看我，也很快就跟上去。我独自一妖站在房间里，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我不知道伯仲大人是怎么让黑霓裳跟皇帝请罪的，反正他们回来之后，黑霓裳一脸的老大不高兴。伯仲大人留他下来住些时日，他说：“毕竟这事儿不怎么光彩，风月楼三小姐现在可不适合在兰城里晃荡。”

但黑霓裳却冷冷地拒绝，然后就招呼我和他一同下山去。伯仲大人没有再挽留。

下山路上，我腿上的伤那才叫一个疼，但一路上我也不好抱怨什么，只得憋着。毕竟黑霓裳不是至知，没有理由要听我抱怨。

下山之后我们并没有直接回风月楼，黑霓裳连栀女也支走，只让我跟着一直往日落的方向走。我知道，他这是要带我去见真正的“华月”了。

我落后黑霓裳半步跟在他后面，暗暗观察他的行走做派，自从知道风月楼三小姐其实是个男人以后，我就一直很好奇到底他为什么非得扮成个女人不可，而且还伪装得谁都看不出来。

细看之下，我发现他行走做派其实没有一处在刻意伪装成女子，但他一身鲜艳热烈，脸上也是浓妆艳抹，实在很难让人把他跟一个男人联系起来。而且就如同我的声音一样，黑霓裳的声音也雌雄难辨，这么一想，我跟他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惊人的相似之处。

“我原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条路，没想到……”走着走着，他忽然这样说。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自从……阿离去世以后，你就没再见过她吗？”

“没有。”他平淡地说。

我不太明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非要留下她呢？还给华月也未尝不可啊……

“看得再多又有什么用，终究一切都是虚妄。但只要她还留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她始终都在，就像从前一样，仍然陪在我的身边。”

我直言道：“我……不太明白……”在我看来，他这是再也明显不过的自欺欺人。虽然他言语中好像悟得“一切皆是虚妄”，但心里并没有真正地放下，不然不会这么执着于一具死尸。

他说：“你没有爱过人，当然不明白。”

“是……是吗？”我问，“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没有爱过人？”

他的回答竟然跟华月如出一辙，他说：“这个只要看眼睛就知道。你就跟我初见阿离时一样，眼睛里纯粹得让人不适。没有顾虑，无所牵挂，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如果爱过人，就会有顾虑、有牵挂，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

从这最后一句话里，我感觉他并不是在说我，而只是在借一个我来缅怀一下“她”。

“华月也说过相同的话。”我说，“我真的跟她很像，是吗？”

他停下脚步来回身看我，眼神近乎宠溺，但我知道这不是给我的。他说：“是曾经，你跟曾经的她很像。”

我歪歪嘴，不置可否。黑霓裳继续往前走，我也继续跟上去。一边走，我一边问他：“那照你这么说，爱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那我们还该不该爱人呢？”我说，“生灵一世，本应自在潇洒，可有了‘爱’这个东西，就有了顾虑和牵挂，就不能活得潇洒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就听到他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即使一切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她。”

我至今还是不知道阿离为什么会死，既然他们彼此相爱，那华月怎么会说是黑霓裳亲手葬送了她的生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