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霓裳站在外面也不进去，我也就理所当然地跟着他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外偷听。这个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盯着我看，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转过去继续盯着房间的门。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来不及想什么，这个时候就听见里面说：“哎——您看您这话说得……要说亲近，朝中文武百官，皇上还是独独跟右相大人您更亲近些，这是哪个都比不了的……”

“我知道，皇上的意思伯仲也明白了。公公就先请回吧，劳烦替我回禀皇上，伯仲午后就带着霓裳前去请罪……”这时这个声音一顿，像是转向他处，问，“霓裳还没到吗？”

那个女声应道：“我这就去看看。”

闻言，黑霓裳上前一步推门进去，我紧跟上去走进房间，一抬头就正好跟榻上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我也算是“见过”这位大楼的右相伯仲大人的，所以这个时候见到他已有心理准备，并不显出慌乱。传闻右相身受重伤，但此时我一眼这么看去，感觉黑霓裳倒还比他更像个病人一些。他虽然躺在榻上，但气色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刚才听声音也没有什么虚弱之气。

我想，皇宫的侍卫到底不是吃素的么？

既然伯仲大人没受什么伤，我就开始替鳞兕担心起来——皇上下旨后天要对它行千刀万剐之刑，难道这畜生真的就会这么死了吗？

伯仲大人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子，清眉寡目，没有我想象中的王妃的贵气——这就是风月楼的二小姐了。

公公很快就带着人告退离开，只剩我们四个在这房间里，不管是二小姐还是伯仲大人都没有什么随侍的人。

风月楼这三姐弟一见面，自然免不了要一番嘘寒问暖，如此闲话了一会儿家常之后，二小姐就提着那个装着大补之物的小竹篓要出去，伯仲大人就笑道：“送这些东西还不如送点儿果糕来，这两天生着这‘伤痛病’，嘴里也没尝着什么味儿。”

我悄悄抬眼看向他，也没看出他脸上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似乎只是单纯地有点儿抱怨。这个时候，二小姐在经过我身边时就停下脚步来，看向黑霓裳问：“这又是你从哪儿带来的人？”

黑霓裳不以为意，说：“他说自己是四弟的仰慕者。”

“我的仰慕者？”伯仲大人闻言饶有兴味地看向我，说，“这倒是有趣。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仰慕我什么？”

屋里的三个人都把我给看着，一双双眼睛里都露出点儿似笑非笑的意味，二小姐还有意无意地打量起我来。

我低下头来，说：“我姓‘书’，名‘须臾’，我仰慕伯仲大人——是因为听说您是整个大楼帝国的智囊，您的事迹在坊间广为传颂，人人都说右相才智冠绝古今，无人能及。”

他微微点点头，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此不以为意——还是对我不以为意，这时就见他翻身下榻，脚步轻健，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卧病在床的人。

他走到我身边来，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仰慕我的吗？那你可就仰慕错人了。我的这点儿聪明不过只在于治国理政，要论‘才智无双，冠绝古今’，谁又能及得上姐姐呢？”

二小姐由此笑骂他道：“就你一张嘴厉害！”

我一边感叹风月楼这些个姐弟感情真深，一边心里却不禁犯难道，感觉伯仲大人和二小姐比华月更不好对付啊……

“霓裳，三姐——”伯仲大人转而对黑霓裳说，“怎么样，随弟弟一同去请个罪吧？”

他言语间似乎对于这“请罪”一事并不在意的样子，我想，果然帝国右相的权力不是一般的大，让黑霓裳跪行上山，大概只是做做样子的多，好给年轻的天子一个台阶下。

我张开手臂拦住他，紧接着又在他的目光中慢慢放下手臂。他问：“你还有何事？”

“我……我其实只是想问二小姐和伯仲大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

“你要问什么，可以等我们回来再说。”黑霓裳打断我，看似已经对我的所作所为很不高兴。他本来就不喜欢我，虽然刚才我跟他一同受罪让他对我的态度有所改观，但我知道——人心总不是这么容易就捂热的。

“二小姐，伯仲大人，”我没有让自己露出怯态，说，“须臾以为，‘请罪’是不要紧的，但我敢保证，这个问题你们一定会感兴趣。”

伯仲大人和二小姐相视一笑，但在我看来不过是有点儿惊讶，对我说的话却并没有在意。

“你这人，当真好不识规矩。”伯仲大人说。

我深知我的“莽撞”，但心里并不以为自己有错——你们怎么能要求一个不识人界事的妖怪懂得那么多人界的规矩呢？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你要问的是什么。”他笑道，“就算我答不上来，这里也还有姐姐在。不过她愿不愿意告诉你什么，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我看看二小姐，再看看伯仲大人，斟酌着说：“我想问的是——树木缘何而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