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民黑霓裳，此番铸成大错，特来向吾皇请罪。”

“罪民黑霓裳，此番铸成大错，特来向吾皇请罪。”

“罪民……”

我站在原地，尚不知如何是好——要是黑霓裳都是跪上山的，难道我还能跟着他走上去吗？这时我就瞥见侍女栀女捂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突然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跟在她的“小姐”身后一路膝行上山。

我不禁想，这倒是个忠心的仆子。

黑霓裳膝行过山门，守卫们目不斜视，就如同没有看见他一样。所谓皇家威严，便是如此么？

我有些犹疑，按理说我跟这件破事儿没有半毛钱关系，鳞兕不是我的宠物，也不是从我手里逃脱的，再说我是须臾境中妖，不归人界帝王管，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罪可请的。可是此情此景之下，我恐怕不跪也得跪呀……

这陡峭的山路可比不得兰城横平竖直的通衢大道，路面上乱石密布、杂草丛生，要是真这么一路跪上去，说不定这双腿就这么废了。

山道另一边还有一条直上直下的石梯大路，有人从那条路上下来，看到这边的一幕都不禁停下脚步，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即使不听我也猜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他们并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各自离开。料想风月楼三小姐跪行上王者山请罪的事儿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帝都的大街小巷，除了增加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此举倒是很利于平息众怒。

我抬头仰望高耸的王者山，暗想，伯仲大人，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风月楼的各位主子虽然全无血缘之亲，但传闻几位主子相互之间情同手足，甚至比一般的兄弟姐妹还要亲，这就是一个亲弟弟对他“姐姐”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我忽然觉得有些气结，就算是至知那个没心没肺的也不会忍心我这个“兄长”遭受这样的罪，果然聪明人有时候都不那么可爱。

我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跪下来，黑霓裳回头看我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又继续膝行向前，一边叩首，嘴里一边念道：“罪民黑霓裳，此番铸成大错，特来向吾皇请罪！”

行过山门，我的膝盖就被磨出血来，两条小腿上也是伤痕累累。我在郁结之中想，不知道这一笔血账要算在谁的头上……

“我”躺在床上不安地扭动身子，感觉到有人掀开床幔探身进来，身体带来一股让人舒服的凉气，使“我”忍不住爬起来贴上去。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摸上“我”的额头，就听到一个声音说：“快传御医来，殿下在发热。”

殿下？我私心里想，这是哪个殿下？大楼帝国除了皇帝还有个殿下么？

迷迷糊糊间，“我”喃喃似的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同时费力地想睁开眼睛，但所见却仍是一片朦胧昏暗。

这个时候“我”的身子突然感觉一轻，眼前这个人把“我”抱起来，“我”感受到贴着他的身体的凉气，便禁不住往他身上蹭——

突然，周身的幻象消失了，但我并没有如之前几次那般立刻回到现实，而是陷入另一个幻象。这时“我”身上的无力感已经消失殆尽，手上端着一盘儿白生生的果糕奋力迈着小短腿儿往前跑，同时嘴里还不住地喊着：“伯仲大人、伯仲大人……”

我大概能够猜到“我”是谁了。这是小时候儿的明德天子，而“我”此时在找的这个人，就是大楼帝国右相、风月楼四公子——伯仲大人了。

跑着跑着，就看见一个人正低着头跪在大殿之外，黑袍蟒带，清贵非凡。“我”兴奋地朝他跑过去，但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只是跟他说：“伯仲大人，你怎么跪着？快起来吧，看我给你带来的果糕！”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淡淡地对“我”一笑，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摸摸“我”的头，极其怜爱的样子。

这个时候从大殿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七分威严三分宠溺，道：“是皇儿吗？快进来让父皇看看！”

“我”对大殿里面的人说：“父皇，皇儿是来给伯仲大人送果糕的，皇儿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想让伯仲大人也尝尝。”

虽然“我”嘴上说着这些话，但脚下并没有挪动半分，仍然站在伯仲大人身边，还试图用仅仅空出来的一只小手去拉他。

“哈哈哈——那皇儿还不赶快端进来给父皇尝尝？”

“我”天真地说：“父皇宫里的好吃的肯定比皇儿宫里的多，但伯仲大人还没吃过。伯仲大人，”“我”仍试图拉他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说，“你快起来啊！快起来吧……”

“我”转向大殿里的那个人，问：“父皇，伯仲大人怎么不起来呢？”

这时就听到里面的人说：“既然皇儿都替你开口了，那就别跪着了。”

伯仲大人叩头下去，高喊一声：“谢皇上。”

我听出来了，这个声音——跟刚才那个一样。

“我”于是高兴地把盘子递上去，说：“伯仲大人，快尝尝、快尝尝，我不骗你……”

幻象再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