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统……”
因遇在一旁极无辜地申辩道:“我是妖,不是人……”
真是只不招人喜欢的妖怪!我大翻白眼,同时这么想。
至知停下动作来静静地看着我,我也回望向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虚。于是我装出一副软弱的样子来,问他:“有吃的吗?我饿了……”
他无声地叹一口气,板着脸说:“我去给你买。”
至知走后,我把因遇也打发了,准备一个人出来转转。
我原以为就像雁城的杜府一样,这里会很奢华,然而所见却与想象大不相同。杜家在兰城的这座宅子其实不大,甚至比寻常百姓的宅院都还要小一些,装饰也朴素得很。
我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当杜誉杜长公子穿着一身儿素净的青衣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杜合欢也在他身边,紧跟着他走出来,看到我之后就是眉头张扬地一挑,然后对着我不明所以地一笑,紧接着就走出院门去。
我记得有一次至知教训我说,你这个小妖怪在须臾境没沾染过人界的烟火气,一点儿也不知道人情世故,不知道跟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他说我这个性子迟早得吃亏。
以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单独跟杜誉相处,方知至知所言不假。面对这个人,我尤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杜家这两兄弟都是雁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不但是玩儿女人,男人也照玩儿不误,然而我在杜家第一眼看见杜誉,只那么几瞥,只那么一两句话,只觉得这人淡泊沉静,不像杜合欢说的那样。每当他对我笑时,我就觉得他异常温柔,然而一想到在杜家发生的事儿,想到银面,想到至知对杜家父子只言片语的评价,我又觉得其实这人城府极深,深不可测。反正这个人什么都像是真的,又什么都像是假的。
他向我指指身后的厨房,说:“灶上还有几张饼,你要是肚子饿了,可以先拿去充一充饥。这房子长久空置,没有米粮,也没有什么时鲜的果蔬,就只有暂时凑合一下了。”
我想,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几张大饼又是怎么来的呢?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接着就说:“是合欢买来的,味道还不错。”
说到这儿,他抬起手来屈起食指回味似的摩擦嘴唇,我一瞬间竟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觉得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共鸣。然而这种共鸣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他察觉到我在看他,遂放下手来,神色恢复如常。我有点儿窘迫,于是想赶紧说什么话来掩饰。
我说:“可是我若吃了你的饼,待会儿至知给我买回吃食来我就吃不下了,他会以为我是在拿他寻开心,白让他跑一趟,这可怎么办?”
他轻轻地笑起来,我突然觉出这个笑里的放荡意味,眼前的形象和梦中的那个人一瞬间重叠在一起。他说:“那便不吃了吧,只是几张饼而已。”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他:“对了,长公子可知道那块嵌在我手臂里的鳞甲在哪儿?”我一醒来就察觉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才没来得及问至知,想到是杜誉送我来这里的,于是就试着问一问。
“你问这个,莫不是还想把它留作纪念?”
“嗯……本来我没这么想,不过经你这么一说,倒还真觉得不错。”我很认真地说。
他一笑,说:“那你应该去问周兄,你的伤是他处理的,我并不在场。”
至知一回来我就问他鳞甲的下落,可他竟然一脸茫然,说:“我怎么知道那东西在哪儿?”
“杜誉说我的伤是你给治的,你不知道谁知道?”我说。
他背过身去,一层一层地打开桌上的纸包,说:“哦,是吗?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确实不知道。那么个东西,取下来我就扔了,不扔难道还留着下饭吃啊?”
“咦——”我嫌弃地说,“真恶心。你给扔哪儿了?”
他把一块用油纸包好的香喷喷、热腾腾的熟牛肉扔到我怀里,说:“不记得了。”
不给就不给,难道我还求你不成——我愤愤地这样想着,然后就招呼因遇来和我一块儿吃牛肉,至知就在旁边看着,我也不叫他。
但他还没有站多久,就一言不发转身出门去了,我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去干什么,于是只暗暗嘟囔一句:“莫名其妙。”接着就继续埋头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