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地方,杜誉把我放在一张床上,小心翼翼地扶我躺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整个人都有点儿飘忽。
对于杜家的这两兄弟,我一直是看不透的,也不知道杜誉这次到底为什么要帮我。我以为他这就算仁至义尽了,等至知和因遇追上来之后,他们自会为我疗伤。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并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在床边半跪下来看着我。我也偏头看向他,只见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他的眉头好看地皱起来。
鳞兕的鳞甲仍然嵌在我手臂的骨头里,我抬手一摸,感觉还真吃进去不浅。但奇怪的是我明明疼得浑身发颤,额头不住地冒出冷汗来,偏偏脑子还特别清明,所以对痛感也感知得无比清晰。疼痛一分不减地、持续不断地从伤口处蔓延到全身,我企图通过做点儿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我对杜誉说:“长公子……你陪我……说说话吧。要是不老是想着伤口在疼,也许慢慢就感觉不到了……”
他说:“好,我陪你说话。”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我反而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话开头。我没头没脑的,说:“我跟你……打听个人,你不许骗我……”
全然仗着我是“病人”,套他的话,不得不说我对此是有点儿羞愧的。
我问他:“你们杜家……是不是有一个叫银面的?”
他似乎并不惊讶我会问这个,说:“银面是我杜家最好的一把刀,你在后山见过他。”
“不是……不只是那一次……”我说,“我在城南镇……也见过他。他很奇怪。”
既然他是你的刀,那他做的那些事,你是不是也都知道呢?
“没什么奇怪的,”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我的授意。”
“什么?”我的惊讶,不只在于他说出的话,还在于他竟然如此坦白。
“大雁山脚下的大火,城南镇的死人,都是我让他做的。”
“你……”
“那头鳞兕,也是我让它发狂的。”说到这儿,他眼睛里开始流露出一种我不太懂的情绪,说,“只是……我没想到这会连累你受伤……”
“我……”
“你什么都阻止不了,须臾……”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脸平淡地说出这些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阻止什么?我看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求答案。我什么也不想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什么,更没有人需要我去阻止什么,那你说这句话是在跟我打什么哑谜?
他慢慢地俯身靠近我,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轻轻地说:“万年浩劫,鬼门大开,还有一百零九天……须臾,记住这个时间……”离开时,他湿热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地一个摩擦——我的个天老爷,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杜长公子,杜誉,杜子谦,你——到底是谁?
据说至知破门而入的时候,我目光空洞,只是愣愣地张着眼睛望着前方,但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心急如焚地扑到床边来,使劲儿拍我的脸颊,还抓着我的肩膀不住地摇,企图就这么把我摇醒。
“须臾、须臾!你说话啊!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迷迷糊糊中到他的声音,我陡然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谁知道这一下动作太猛,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口,于是疼得一阵儿呲牙咧嘴。
待我缓过劲儿来睁开眼时,至知已经不在房中,而面前突然蹦出来一张脸,可差点儿没把我吓得尖叫出来。
因遇见我醒来,凑上来一脸的惊喜,说:“公子,你终于醒啦!可把我们给急坏了!我去叫周公子和杜公子来……”
我突然心里一动,叫住他:“等等!”
因遇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脸任凭吩咐地看着我,道:“嗯?公子……”
我拉住他,问:“我问你,我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
因遇说:“杜公子带你从风月楼出来之后你就一直昏迷着,周公子急得厉害,为此还差点儿跟杜公子打起来。”
“你是说我一直没醒?”我恍惚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还犹在梦里。要是我一直没醒,那我刚才听到杜誉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一个梦么?
这时我突然抓到因遇话里的一个意思,问他:“他们打起来了?我受伤跟杜誉有什么关系!这个至知,再着急也不能胡乱打人啊!”
说着我翻身就要下床,但脚刚刚接触地面却又停下来,想想还是算了。我重新坐回床上,对因遇说:“我浑身不舒服,还是你去把他们叫来吧。”
“不舒服?你哪儿不舒服?让我看看!”至知这小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闯了进来,三两步过来就要上手,我胡乱地拍开他,大叫:“扯什么扯、扯什么扯!我疼——”
他表情严肃,说:“鳞甲都取出来了怎么还疼?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我大叫着躲开他的手,说,“还有人看着呢!你害臊不害臊?!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还拉拉扯扯,成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