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一直到中午，杜合欢都绝口不提他爹杜况的事儿，只是带着我二妖在杜家的宅子里乱转。

“这叫四季花，传说中一花开四色，春为红，夏为绿，秋为黄，冬为白，四季不凋不谢，一季一色。我大哥花重金把它从大楼帝都买回来种在家里，却一次花都没有开过。”

“那树上的，是仙乐鸟，听说它鸣声如仙乐，如自天上来，人间不得闻，我大哥跑到四生山上把它抓回来，但这鸟儿一声儿都没开口叫过。”杜合欢想想，又补充说道，“也可能它叫过，但反正我没听见。”

“还有这个，”杜合欢指着一只白猫，说，“传说这是什么异兽。”我们面前这只传说中的异兽懒洋洋地翻个身，杜合欢很不屑地一笑，接着说：“我前段时间还见它逮耗子来着……”

“这也是你大哥的？”我不禁问。

他不以为意地说：“是啊，也是他的。”

我和至知对视一眼，突然有点儿同情起杜况来，他这当爹的也是命苦，两个儿子的脑子好像都不怎么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这只传说中的异兽突然翻身而起，一跳就蹿出亭子，朝着东边儿的圆形拱门跑去。就见门后转出一个人，一身蟒绿衣裳，上面用金丝绣着蟒纹，白猫跳上去扑进他怀里，乖巧得不像话。

杜合欢对来人喊一声：“大哥，你来了啊。”但那人看都没看杜合欢一眼，只低着头逗弄着怀里的白猫，冷冷淡淡地“嗯”一声。那猫真是白得不像话，就像抱着一团白云。

等到这人来到我们近前，才抬起头来，向杜合欢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从楼烦赶来，专程来拜访爹的客人？”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右眼戴着眼罩。杜合欢的大哥竟然是一个独眼。

“这是周至知，周兄。这是书须臾，书兄。这是我大哥，”杜合欢介绍说，“杜誉。”

这便是我和杜誉的第一次见面，不——其实是第二次，但这件事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他怀抱异兽梁渠，像怀抱一朵白云，穿着金丝绣蟒绿衣裳，一只眼睛隔着眼罩看我。我当时心想，这个杜誉看上去倒没有杜合欢说的那么不靠谱儿，难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吗……

“家父不在家，也许明日才能到雁城，二位公子就先随我二弟在城里随意转转吧。说起来，咱们家倒是好一阵子没有客人来过了。”

他话刚落，一个白影瞬间朝我扑面而来。我连忙举手抓住这小东西，学着杜誉的样子把它抱在怀里。

杜合欢惊讶道：“看来小白很喜欢你啊！”

也许只是因为我穿得太白，跟它的毛一个色儿，我心想。“难道它不喜欢你吗？”我问杜合欢，同时准备把这白猫放到地上。

他一副嫌弃的样子，说：“我都不愿意碰它。不过既然它要你抱，你就抱着吧。这猫娇气得很，轻易不肯落地。”

“哦。”我想这也没什么，在须臾山的时候，我也不愿意到那些腌臜地方去，平白弄脏我一身儿漂亮的白毛。

这时有个小厮自东边儿园门过来，对杜家两位少爷一一行礼道：“长公子，东四家、西四家的掌柜都在书房候着呢，等您过去。”

“其他人呢？”

“还没到，说是还在路上。”

“好，跟他们说我马上过去。叫下人们奉好茶，别叫掌柜们觉得主家做事不周到。”

“是。”小厮告退，杜誉也一并告辞离开。

我一边抚摸着小白的毛皮，一边胡乱地想，不知道我的毛比它这身儿毛怎样……

等杜誉走远，杜合欢立刻就凉丝丝地来一句：“我大哥啊，就是忙。走吧，我带你们去后山玩玩儿。”

我心里顿时一咯噔，然而这时刚刚好跑过来一个下人，垂首道：“二公子，长公子刚刚吩咐，您可以带二位公子去城里转转，但千万不能去后山。”

“为什么？”

“听说今儿个一早巡山的发现近日后山有野兽出没，在抓到野兽之前，谁都不宜靠近那里。”

“真是扫兴！”杜合欢一拂袖，再转过头来时已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说，“我知道博雅苑新近收到一批好货，要不我们去那里逛逛？”

野兽出没？经过那下人身边时，我悄悄回头看他，没想到他竟然也正好抬起头来看我，但一接触到我的目光，却赶紧恭谨地低下头去。我心里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但也不能就因为这个而去指责别人。我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还不准人看了？

小白在我怀里懒洋洋地拱了一拱，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一身儿皮毛当真是白得耀眼。

这天日头西沉时，我打开窗子，霞光铺进来，暖烘烘的。在城里游逛一天，此时我身上一身儿臭汗，几个丫鬟端着木盆进进出出往浴桶里添热水，等到水添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提醒我们道：“两位公子，该沐浴了。”

至知正在忙着收拾他一桌的玩意儿，大都是我们今天在城里买的。没妖跟我抢，我便慢悠悠地踱到屏风后。浴桶里的水面上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