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脖子站起来走几步,伸伸腿,扭扭腰,隔着半个火盆儿跟他说:“我是兄,你是弟,周、公、子。”
这声“周公子”叫得——人界有个名儿,还有个“姓”的说法——至知先前和驯兽师女人聊得起劲儿,被问及姓名,便随口胡诌,说自己姓“周”、名“至知”。
人已散尽,火炭也由红变黑,但大堂四周都点着烛火,所以倒也并不显得昏暗。至知向后一躺,上半身顺势就靠在身后的大圆柱子上,如同他以前钻进我的小窝仰靠在树壁上一样,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无意识的晃动。
“其实我也帮你想过,人界千八百个姓,也没想出一个跟你相配的。‘周’姓显得太周正,‘李’呢太生嫩,‘黄’呢太热烈,‘白’呢太仙,‘阎’呢太鬼,‘冯’感觉粗俗,‘沐’听起来略清淡,欧阳、上官、南宫、北冥、慕容、澹台都太贵气……”
听完这么些话我总算明白,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只很周正的妖。
我知道他有意无意地在向我显摆,所以赶紧打断他,说:“‘书’吧!我看这个挺好。”
他想一想,说:“‘书’音同‘树’,你生长在须臾树的庇护之下,受恩于老树妖,姓‘书’,嗯——挺好。”
书须臾,书须臾,嘿!
我心情一欢,便凑过去跟他坐一块儿,说:“你姓‘周’,我姓‘书’,可我们是兄弟,别人要是问起来怎么说?”
“我随父姓,你随母姓,很简单。”他觉得这都不是个事儿。但我眼前立刻浮现出他娘青藤的那张脸,要我装成是她儿子,着实有点儿为难我。
“不成,你另想一个解释。”
他扭过头看我,没说什么,就扭回头去。良久,从嘴里蹦出一句:“那咱们同父异母吧,我随我娘姓,你随你娘姓。”
我哪儿有什么娘,但这个样子说至少让我觉得不那么别扭。于是我欣然接受,打趣说道:“咱们对爹可真狠。”
他闷闷地笑,说:“谁叫他用情不一!”
我也咧着嘴笑起来,而且觉得作为他的哥哥,我此时应该摸摸他的头以示宠溺。于是我伸出手去,但还没摸到他,至知就一眼瞪过来,说:“干什么!”
“你头上有虱子。”我假装捉住什么东西一丢,“现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