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妖说,这张地图是一个除妖人掉水里的。”这么多年,须臾境里就只来过一个除妖人,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说的应该就是一朽。”
可是他怎么会有须臾山周围地界儿的山河图?至知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没等我问出口,就说:“这图应该不是一朽自己画的。须臾山的妖怪们此前因为山石崩塌曾经搬过一次家,结果把有一段儿原本是上山大道的地方纳进自己域内。这份地图成于那之前。”他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沉思道,“我其实一直很纳闷儿,一朽明明法术那么高强,为什么要假装被妖怪们捉住?现在才总算明白这一点。要是按照这地图上画的,从原来的大道上山,就可以不惊扰沿途任何妖怪而直上须臾峰,但就因为山路改道,他才误入一些妖怪域内,和他们打起来。也许就是中途,他突然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地图丢了,但又不记得上山的路,所以索性假装被捉,让妖怪们押他上须臾峰找老树妖受审。”
“说得跟真的一样。”以我的脑子,只能这么感慨一番,而抓不到其中的重点。
“重点是,”至知继续说,“早在一朽之前就已经有人闯进过须臾山,细察山川走势绘出这张山河图,但我们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有点儿愣。是啊,要多厉害的一个人才能瞒过这漫山遍野的妖怪的眼睛,画出这么一张图来呢?反正肯定得比一朽厉害。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世间最聪明的人呢?
我没有告诉至知,我去人界不只是因为想看人界繁华,我还想找到世间最聪明的那个人,问他我是个什么东西,我爹我娘在哪里。老树妖没能告诉我的,他一定知道。
“现在你可知道人有多么可怕?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随时都有可能暴露身份,被他们抓去扒皮抽筋,再绑在火柱上烤成一块焦炭!”
至知有意吓我,我也很吃这一套。我缩缩脖子,是真怕,怕那个人因为我是异类,不告诉我。
趁着这个绝好的时机,至知连带着交待我许多“千万不能做的事”。
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本体,不然会被抓起来烧死;
千万不能在人前使用妖术显摆,不然会被抓起来烧死;
千万不能吃没有煮熟的鱼肉,不然会被抓起来烧死;
千万不能行偷鸡摸狗之事,不然会被抓起来烧死;
千万不能随便打人,不然会被抓起来烧死;
千万不能……
到最后我只能一次次木讷地点头,心想,人果然很可怕……
“哦,对了!还有一点。”至知看向我,意味深长地说,“千万不要轻易脱下这身儿衣服,鞋子也不行。”
我问:“为什么?”前面说的我还能理解,但这一点实在是有些奇怪。
至知耐心地解释道:“你到人界之后会看到很多漂亮衣服,人呢都是隔三差五换一套,对于他们来说,衣物饰品乃是身外之物,但我们妖不一样。我们身上的衣物是本体的茎叶毛皮所化,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脱下这身儿衣服,就相当于被拔叶剥皮,搞不好,会丢了命。”
我皮毛皆白,所以幻化出来也是一身儿白衣。至知随他娘,有藤妖的身性,一身青衣。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自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穿的这身儿衣服。
“可是我平时隔三差五要到须臾溪里洗洗毛,不洗要长虱子的。现在我又不能变幻本体,又不能脱衣服,怎么洗澡呢?”
至知用眼睛上上下下把我扫一遍,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一红,转过脸去。“衣物离身不能超过一昼夜,我只是提醒你衣服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要洗澡还是不碍事儿的。”
我心里感到轻松起来,早把那悲伤抛到身后的山路上,不禁感慨道:“至知,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呢?”
至知一摊手,脸上充满天地之大唯我独尊的寂寞,叹息道:“没办法,我天生就聪明。”
接下来几日,我们途中遇到不少出来散步的妖怪,至知非常大方,逢妖就送个东西,大多都是灵草。虽然这是至知的东西,但至知与我情同手足,他的就是我的,所以我也不免心疼起来。
“你到底哪儿来这么多灵草?老实说,得囤好几年吧?”
“临走的那些日子我日夜奔忙,就是在找灵草。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你不是……”在跟女妖们告别吗?后面半句我没敢说出口。
“你也别心疼。一朽把至阳火和至阴水寄放在须臾树上,我就觉着吧,须臾山的灵气肯定会大盛,生长出不少灵物来。果然,就让我在山腰一处隐秘的水洞里找到灵气生发之地,那里的灵草围绕着须臾树根一圈圈儿生长,密密麻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长得并不茂盛,算不上极品。”
我依然没有抓住他这话的重点,只是感叹道:“须臾树的树根都已经延伸到山腰啦……”
至知突然说:“你知道为什么耆宿它从来不现出真身吗?”
我从前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以我的脑子,是得不出什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