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山的日子过得就是这样的快,不知不觉,昨天就已经无迹可寻。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无事可做,就躺在老树妖的肚子里、我的小窝里打盹儿,偶尔出来转悠转悠,躲在暗处,听小妖怪们唠唠嗑儿、说说东家长、西家短,兴致上来的时候也会去山脚抓鱼。
须臾山脚须臾溪绕,自西而东,不舍昼夜,春夏秋冬,四时常流。溪水里生活着许多鱼虾鳅蟹,个个儿被须臾境的天地灵气养得个儿大肉又肥,如此便难免被吃荤的妖怪们当成果腹之食。
我抓鱼通常只为好玩儿,顺便帮着那些腿脚不怎么灵便的妖怪们抓几条充饥,他们当中有良心的呢会回赠我点儿小玩意儿,虽然多是须臾境里不怎么值价儿的灵草,但我也乐得收下,拿回去贿赂贿赂爱嚼舌根的小妖怪们。
这天,我正挽起裤腿和袖子,双脚踩在水里滑不溜秋的溪底石上,弯腰扑鱼。我看准一条优哉游哉从我身旁游过的正待扑下去,腰突然被从背后一捞,身子顿时腾空而起。嘴也被捂住,叫不出声儿来。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站在树上,身侧搂住我的妖怪正是至知。
我大翻白眼儿,至知小子,你一定会被你娘给打死。这小子也不知道搞什么把戏,朝我使劲儿挤眉弄眼儿,我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这是有事儿啊……由此可见我和至知这小子天生无缘,即便已经在一块儿待了几十年,也还是没有半点儿默契。
我朝他示意的地方看去,林木掩映的山道上出现一个人——正是一朽!那个除妖人!
他来这儿做什么?出于同样的疑惑,我二妖悄悄尾随一朽上山,一路上妖怪们见他则避,兴许是他上次来时,已经在这里树立起威信,轻易不敢有妖怪挡道。而同时,我们也渐渐发觉,他去的方向正是须臾峰!
“我猜他来这儿是送至阳火和至阴水的。”至知等他走得稍远,不太可能听见我们说话时这样说到。
“啊?耆宿不是都说不要了吗?他还送来干嘛?”
至知一嗤:“耆宿只说不要他心头千滴血,可没说不要这两件儿东西。”
“可它也没说要啊。”
“那就要看这个人是怎么理解的。耆宿既然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他可送来也可不送来,全在他自己。”
我想起来那天至知并不在场,那这些事儿他是如何知道的?还知道得这么详细?他知不知道说要这二至宝的是谁?
不过转念一想,我顿时释然。须臾山的妖怪别的本事没有,小道消息传得倒是很有一套,就连别家夫妻两个窝里的打趣调情,都能被他们挖出来,传得尽妖皆知。
“走!跟上去看看!”
一朽一路畅行无阻,行至须臾峰顶老树妖面前,一揖一拜请它现身。耆宿沉默如初,一个咳嗽都没给他。
我想现在应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于是三两步跳落到他面前,展颜一笑,说:“一朽大师,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该死的至知,扯什么扯!是想害我跌倒出丑吗?
我这身儿衣服是白衫广袖,习惯阳身这个样子之后,我便时不时爱扯一扯袖子,现在也是一样。可这样一扯,我才发现刚刚我挽起袖子捉鱼,现在还没放下来,原本看着挺体面一个白净小妖,这副模样活脱脱一个二傻子。
至知在一边闷声笑,我瞪他一眼,立刻镇定下来。输什么都不能输场面,我从容地一舒袖子,再把裤腿放下来,才摆出一个笑容,对一朽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
除妖人果真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盒子来,打开,里面并躺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心一绿一赤,绿的水气氤氲,赤的光华灼灼,仿若自天上而来,丝毫不染尘俗,兀自高傲,睥睨万物。
“这里面封印的,正是至阴水和至阳火。”
他竟然真的送来这两件至宝,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这原本就是我为逼他知难而退而提的无理要求,并且借的是老树妖的名儿。按照老树妖的性子,这两件儿东西它是绝对不会收的,至阳火和至阴水虽然是无价之宝,但寿过万载的耆宿什么没见过?再说,它整日里就站在须臾峰听鸟语,要它们来何用?我肯定也是不能要的,虽然我自认脸皮比较厚,但还没厚到这种程度,能把这东西往自己兜儿里揣。脸不红,心得跳。
我把目光投向至知,他仍然是一贯的吊儿郎当,看都没多看两眼,毫不在意似的。但人家大老远送来,也不能就让他这么原样儿揣回去不是?
“这样吧,”我沉吟道,“你看到上面那个树洞没?”我指给他看。
须臾树树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那个树洞,自我记事起就在那儿,只两个拳头大小,但刚好能放下这两颗珠子。
“你把这俩珠子放那儿,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就这么站在树下,几乎看不到那个树洞。一朽先朝老树妖鞠个躬,再道一声“冒犯”,一个飞身攀上树枝,才看到我说的那个树洞。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两颗珠子放进去,“呯嘣”两声,清晰可闻。
日后我时常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