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偷偷地担心着,妖怪界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妖怪,但是天地灵气统共就那么多,僧多粥少,总有一天会出事儿。于是,我一直不怎么待见至知——他就是个祸害,比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还不如。
老树妖脑子真的很灵光,它还没等牛二夫妇打个地铺眯会儿眼,就动起它那厚嘴皮子,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平安。”哦,真是好命。
牛二夫妇连忙叩首谢过,就下山着手准备摆落名宴,十里八方的妖怪蹭吃蹭喝的大概都会去。我摸摸肚子,虽然不饿,但也不饱,遂决定到时候也去占个位子。这么一想,我便很是满足,打算好好补个觉。
但就在这个时候,竟有不识好歹的拼命踹树,我无法睡得安宁,一屁股坐起来冲来者嚷嚷:“干什么干什么!还让不让妖睡觉了?”其实我已经知道这个妖是谁,这个妖怪界除我和他之外,没妖敢对老树妖这么放肆。
果然,我就看到至知那一张美得天怨妖妒的脸正呲牙咧嘴地冲我笑。
“起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去!我要补觉。”
我愤愤地仰躺回窝里,用叶子把头蒙住。至知不要脸地跳进来,掀开被子要和我盖一块儿。我气愤不已,一脚把他踹出去,暗自懊恼起来。
我本体似狐非狐,似猫非猫,当然,这世间也没有狐猫或者猫狐这个东西。至知一直以为我是个女妖,有一次拿他娘青藤栽的甜果威逼利诱我变成真身给他看。他不知道我有两个真身,一个阴身,看起来像个女的,一个阳身,看起来像个男的。
老树妖说我不阴不阳,我也的确是不阴不阳,世间就没有我这样的生灵。
我没抵抗住诱惑变成阴身给他看,结果这小子就一天天嚷着要娶我。
“你给我做娘子吧。你一定要嫁给我。”
诸如此类,弄得我烦不胜烦。好吧,小子,你这般轻狂于我,那我就偏不要你得逞。我摇身一变,幻化为阳身,施施然站在我铺满树叶的窝里。真身就是不好,没有毛,赤脚踩在叶子里有些痒。
至知还是第一次看到我这般模样,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怎样才算俊美,按照妖怪们普遍的说法,至知算得上是个俊美的男妖,我看着他那样貌,也常常觉得赏心悦目,就跟看须臾山溪涧里那些遍开的灵花一般。我就着溪水看过自己的真身,阴身和阳身其实并不二样,不过一个女气些,一个男气些,看着也挺舒服,所以我料想自己长得应该算不赖,不至于让至知笑话。
至知过来拽住我的手,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修炼过幻身术?幻身术都是要变得让人分辨不出来才算高明,你这根本就是小孩子把戏,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你。”
我气极,但却没办法跟他解释。我连自己都没办法解释清楚,又如何能跟他讲明白呢?只仍在嘴上硬撑:“我没修炼过。你放手,我现在是个男的,你不能拉我的手。”
至知果然放开我,虽然面色仍有不甘。
现在的我和至知都比较单纯,还不知道男的和男的其实也是可以牵手的。
我甩甩手,没有毛,爪子光滑如脂,我一时还有些不习惯。照这样看,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补个好觉的,索性跳出来。
须臾峰顶,风把云海推过来,我于是悠悠倒上去,这云海比我那树叶被子软。我也是倒下去那一刻,才想起至知最先开始说的那句话。
“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什么地方?”我闭着眼,但能感觉到至知在我身边坐下来,“你每次说的带我去个好地方,都是在捉弄我。”
“我这回不骗你。你见过人族吗?”
“人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没见过。”
“嘿嘿……”这声闷笑让我知道至知在笑,我悄悄睁开眼睛想瞧瞧至知笑的样子,可没想到他笑得那么短促,只一两声儿,便没再勾起嘴角,但眼睛里还残留着笑意,想星星似的发亮。
他说:“我听说山脚下捉住个除妖师,十里八方的妖怪,得到消息的都来看热闹。此时山脚下已聚起不少妖怪。你若想去看,我便带你去。”
我第一想到的竟是牛老二家的落名宴,妖怪都去参观人,那宴上的东西岂不是没人吃?
我非常心安,翘起脚左右悠悠摆动,说:“我不去,反正他们最后也要上来的。”
“这倒也是,他们应当会来请教耆宿,看看到底该怎么处置那个人。”
我瞄一眼儿老树妖,刚才我们的对话它定是听得清清楚楚,但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皮都不皱一下。
“还能怎么处置?自然是吊起来打一顿,然后送回去。你娘平时不都这么教训你的吗?”
我有意开他的玩笑,这小子却不恼,手伸过来像是要摸我的头,结果也许是突然想到我现在是男儿身,于是只好生生打住,转而撩起我一绺白毛。
“你真是天真。”他这是在含蓄地骂我白痴呢。
我玩心一起,便收不住,必要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