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小推车，送来了药，被点到名字的四五人到门口，在医生监督下将药服下。

随着三炮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操练。

先是五分钟的踏步走，然后是喊口号，三炮起了个头：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众人跟着喊了两遍。

接着三炮点名徐强带头喊，徐强人不高，平时讲话声音低沉，喊起口号却相当洪亮。

同样是大声音，三炮是含糊的在喉咙里翻滚，紧促而简练，徐强则是底气十足，响亮而悠长，和他本人的个性完全不同，一个人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的合声。

人群中，虽然动作大小不一，但也算整齐，声音高低不同，也是错落有致，看起来颇有气势，听起来提神醒脑。

一番热身之后，众人收拢队伍，分成两排靠近墙面上一块宣传栏。

宣传栏分成三个版块，左边是看守所在押人员的权利和义务，右边上面是在押人员写的心得体会，右下角隔出一小块，贴着三张照片，分别是两个驻所检察员和驻所检察主任。

“六条义务，一、遵守看守所的行为规范，听从管教民警的安排，开始！”三炮照例起了个头。

这是明面的权利义务，都是极度客气，没比游乐场的顾客须知苛刻多少，但是明白人都知道基本都当不得真，就像厕所纸篓里折好的卫生纸，表面看看挺干净，但里面绝对让人恶心。

陆简远远看到权力的条款倒有一大堆，尽管明白大部分都是形同虚设，他还是很想知道，可惜没机会看。

活动了筋骨，开了嗓门，众人又在小板凳上坐好，大部分人在看书，少数几个又在发呆。

接近九点，刘管教前来查监。

“肉酱，肉酱！”老施向万子良示意，“你刚才答应我，吃完早饭给我的！”

“我说吃完了给你，没说早饭。”万子良不紧不慢道。

刘管教打开牢门，所有人列队站好，他也未检查卫生，点了名，就是让大家自己报数，给陆简验了伤，让老施跟他走，听对话，不是释放，而是去劳动班。

大伙都投去羡慕的眼神，施永胜也一副高兴的样子，看来劳动班是个好地方。

“你妈的万子良，兔崽子！”施永胜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低声骂骂咧咧。

“快点，东西那边都有。”刘管教不耐烦道。

在刘管教的催促下，老施用一件衣服将一堆东西胡乱打包好，随着刘管教去了。

众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少了一人，腾挪一下，位置稍微宽敞了些。

没一会，一道怒骂声响起：“施永胜你这老畜生，把我三包肉酱全顺走了！”

“万子良，你小声点，老施去了劳动班，你得罪他，没好果子吃的，等会说不定还要连累我们！”三炮看看门外，警告道。

“我操他奶奶的祖宗！”万子良气呼呼道，“你补偿我三包肉酱，我就不骂了，他妈的，老狗贼，我还怕他了不成！”

“想的美！你非要骂，他听到了肯定也就记恨在你头上，我只是提醒你，犯不着趟浑水。”三炮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老万，别骂了，老施走了，你就可以上铺了，多好，高兴点！如果我能上铺，给三包肉酱都行啊！”李守说道。

“我他妈的本就在他前面，这老家伙倚老卖老，非说自己有风湿，不能睡地上，老子一时心软，上这老畜生的当！妈的，老王八！”万子良越骂越气，越气越骂。

竟也没人再来劝他，直到九点半，监室后门开了，广播里传出两个字：放风。

门后是个四米见方的小院子，叫风场。

四面围墙，与监室相连的墙上是条走廊，管教从上面巡视，两边各可以看到风场和监室，脚下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监室的厕所。左右两边与隔壁监室相连，对面墙做成了储物墙，一格格塞得满满当当，储物墙右下角有个水龙头，给犯人洗衣和洗澡用，顶上是拇指粗钢筋做的网格，铁格子左下端有一长条浅黄色塑料雨棚，下面横着两根晾衣架，衣架上挂满了湿衣服。

今天是阴天，灰色的天空被铁格子切成一个个小方块，像一床几十年没洗的旧棉被，冷风从头顶灌入，吹得众人直打哆嗦。

陆简看到自己的鞋子正是被丢在了风场，半夜大概下了雨，完全湿透了，因为被丢在路中间，被前面好多人踩过，鞋面已经变形，他在经过鞋子边上时，用脚将鞋子拨到墙角，虽然惨不忍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到，大冬天的一直赤着脚，总不是办法。

三炮带着众人又喊了几轮口号，每个人声音很响亮，监室里不能大声说话，这时能适当发泄。

风场的空气比较清新，大声喊叫能增强肺循环，提神醒脑，这是三炮说的，陆简试了，觉得有点道理。

不过，这话不像是三炮的口吻，陆简觉得应该是他盗版来的。

隔壁右手边的监室也在喊口号，但声音稀疏，有气无力，透露着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