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将小火炉放在他的心口,小心地掰开他的嘴,把酒一点点,一点点地倒进去,自己也抿了一小口,“酒不烈,但暖身子。”
她就这样慢慢喂他,待半壶酒下肚后,她把酒壶放下,轻柔小心地把他的手搭到暖炉上。
何夕打开莓子糕,拿出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嚼了嚼,道:“这个世界上啊,总有穷人有富人,有好人有坏人,就算帝王再英明,总不能把国家治理的无贪无恶,总不能令每个人都幸福安乐。幸福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不幸和绝对的幸福,就像对你而言,或许我就是幸福的,不饥不寒,我觉得那些大小姐们才是幸福的,纵使她们蛮横跋扈,但如果可以的话,每个人都愿意被疼爱,被宠上天,被娇惯到不讲理,因为你不需要讲理就可以活的很自在。
“而总有些人要受尽苦寒,受尽磨难却永远熬不到头。人族能活百年,神族千年。但是,但是一直活着有什么意思,过长的寿命让他们觉得世间世人瞬息万变,反而觉得孤独无趣。
“我觉得吧,人活着就要高兴,不然,就是白活着了。如果我是你,手脚筋骨都被挑断,衣衫褴褛,被丢弃在这街头,顶着寒风,披着霜雪,不能吃不能喝,没有尊严,若是我,我一定咬舌自尽了。你这日子,生不如死,而你为何还不辞于尘世,为何要傲然于饥寒之中,为何要不屈于冰雪之下,难道是对这世界还有留恋吗?你在不舍些什么呢?是以前的生活太过于美好让你仍有奢望吗?太苦了,太累了,你何必咬着牙不放呢?”
何夕望着夜空,一脸平静地说着,眼角却有滚烫的眼泪落下,一滴滴打在他脸上。
“你还要继续受这苦吗?或者,你在等待有人来救你吗?对不起,我不是腰缠万贯,我救你回去也养活不了你,我没有那种侠肝义胆,我是个凡人,如凡人般自私,如凡人般无能为力,但……”她叹了口气,“我不应该一开始就来招惹你……我是怕你孤独,怕你忘了,自己还活着……”
她低下头,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似是有千丈冰原蓦然雪化,繁花绿叶开遍山崖。
他眼角变得温润,像是一汪清潭,泛着潋滟之光。
她愣了愣,旋即一笑:“就说你命苦,死不了,慢慢熬。”
何夕捏着一块莓子糕,掰成几块,放一块在他嘴边:“来吃一口,独家风味。”
他抿了抿唇,微微张开口。
何夕甜甜笑道:“这就对了。”她把莓子糕送进他口中,他嚼的极慢,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每一次都嚼得生疏。何夕就及耐心地一点点喂他吃。
“你以前是做什么事才被挑断了手脚筋的?莫不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但你不像是那种人啊……”
“像你这样不吃不喝快三个月了,居然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吸天地之精华?”
“我要是有钱,一定在不影响我纸醉金迷的情况下救急难民……哈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滔滔不绝地说话,像是久久未归的故人,又像是即将离别的友人。
直到黎明,他们喝完了那壶酒,吃完了那些糕子,她轻轻把他的脑袋放回雪地上。他明白她的用意,就闭上眼。何夕踌躇了一下,还是缓缓站起了身子,她浅浅地笑着,带着温暖,带着忧伤,然后转了身,走了。
他一直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直到她走远,他才微微侧头,看着雪地里她远去的足迹,看着地上的酒壶,和那个已经不热的暖炉。
他知道,或许以后,再也不会看见她了。
烈酒慰风寒,清酒诉衷肠。
之后的日子,她总是坐在枣树下出神,一坐就是一天,夜里也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她再也没有去找过他,她不敢去,她总是半夜蜷缩在被子里,她愧疚,她自责,她明知道自己救不了他,明知道给了他希望也一定会给他失望,明知道如果那晚不去雪地里找他,他就活不过那晚,也就摆脱了,她在买烧鸡的时候犹豫过一次,最后却还是来了,她帮他熬过了一晚,却熬不过一辈子。
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口口声声劝他放弃活着,但自己当初被亲人背叛,弃于深山独战七万魔众时,不也照样咬着牙,锥心泣血地活了下来,她想过自尽,却终抵不过那求生的本性,打不破对活着的希望。
为什么有头有理的用来劝说别人的话,却永远说服不了自己?
---题外话---
高三党住校,周末回评论,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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