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纵撩了一眼那个站在桌边那个黑的自成一体的小黑孩,才记起卫周说的给自己又找到的小崽子,他手头上的文件都没放下去,只是偏过头看了楚白一眼,仿佛连聚焦都没有立刻移了眼。
楚白战战兢兢的立在桌边,被目光扫到的那瞬间只觉得冷气嘶嘶的沿着后背往上冒,脖子上明明空无一物却像是被压得千斤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袁纵对着文件点了头,头也不抬的说,“知道了,卫周你安排吧。”
卫周领着楚白直接离开了,袁纵在文件上飞凤舞的签了自己的尊姓大名之后把文件甩手撂给了范毅。
范毅接着文件退出去,离开的时候听他微不可闻的说了句,“怎么长的这么黑。”
楚白被卫周安排到了整个宅子最后面的一个院子里,他自己住一个小独栋,东边住着太子,最大的那一栋是袁纵的屋子,卫周安排他最近不要乱跑,这段日子情况不太好,楚白也看见了,他一路过来,从山腰开始就有人配着枪来货逡巡,进了宅子之后几乎走几步就有巡逻的。
卫周没跟他解释太多,只是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有点乱,千万别出屋子,楚白不明所以,直到晚上听见巨大的枪响,他从床上炸起来才这道这个乱是什么意思。
整整半年楚白没从宅门里出去过,期间从未见过袁纵,这半年时间里几乎每晚都有一场激烈的枪战,每天院子里的草坪上都有炸出的草皮和血迹,最严重的那次榴弹直接轰进了袁纵的主宅,袁纵当时还在喝咖啡,簌簌落下来的墙灰毁了袁纵的那杯曼特宁,卫周都急了让他抓紧顺着密道离开,袁纵自始至终淡定的坐在那里,等着仆人颤颤巍巍的又端上了一杯咖啡喝完之后才转头对卫周说,“你说完了?说完了就起开一边儿去。”然后从桌边抽出那柄G36,装好弹夹,一脸淡然的加入了抵御。
那应该是最激烈也是最后的一次进攻了,燃烧弹,汽油桶,单兵火箭筒,手雷,突击步枪,最后成了肉搏。
那一晚上对楚白来说无疑就是噩梦,漫长的黑夜里不断的冲锋和厮杀,整个屋子都在晃,玻璃上映出火光,一块一块的炸裂,没人顾得上楚白,他缩在大衣柜里,整晚的神经绷到了极致,最后清晨稀稀落落的枪声散尽之后,卫周才一脸狼狈的把他从柜子里拉出来,那个时候他已经没了魂。
而大宅外边,放眼望去都成了一片焦土,屋子窗口里冒着滚滚黑烟,巡逻保卫的一半人在担架上**,袁纵坐在巨大的断裂的喷水池旁,一脸欣赏的摸了一把同样是鲜血淋淋的大儿子袁鸿,袁鸿回他一个白眼,旁边的执刀为他取弹片的医生一脸的心惊胆战。
经此一役,好像来刺杀的人就少了,连着好几天夜晚楚白都听不见一丝的声音,甚至于大半年之后院子里的仆人的数量终于比守卫巡逻的人多了。
楚白在大宅呆了整整一年,为了防止被袭击,天天捂在屋子里,一年过后,他整个人已经变了色,从那时候连眉毛都看不出来,现在活生生刷了一层白漆,五官也因此逐渐凸显出骨子里的标致模样来。以至于有一天袁纵走在院子里远远的看见了在花架下读书的楚白,还疑心了半天这是哪个仆人家的小孩儿带过来了。直到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按照祖宗法制聚在一张桌子上吃那一顿饭的时候,袁纵才陡然意识到,当初那个小孩儿的亲娘,估计也没想象的那么丑。
一张欧式十六米长的餐桌上只坐了三个人,袁纵坐在主位,袁鸿和袁纵分开坐在两边,袁鸿对于楚白的态度是不屑一顾的,他和袁纵长得及其相似,除了英挺还带着很深的邪性,以至于他盯着你的时候都是似笑非笑不屑一顾,好像下一秒就能吐出鲜红的芯子和獠牙。
楚白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吃饭,好像自从他进了这个家,就一直没抬起过头来。
“你说你不想上学?”袁纵斜着眼问袁鸿,袁鸿却连个眼尾都不给他。
“没什么用,打打杀杀还用的着去学那些玩意儿。”
“你觉得打打杀杀还能赚几年钱,你才十四,脑子里除了装女人和枪还能有点别的么?你毛还没有长齐吧。”
袁鸿被惹毛了,摔了叉子起身就要走,却被袁纵一把按住了,“世道在变,要是还只想着打打杀杀赚那点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钱就抓紧给我滚蛋,我没你这么笨的儿子。”
袁鸿没有挣开摔叉子走人,他是个和袁纵一样极其有野心能忍耐也听得进去话的人,所以他气鼓鼓的吃完了饭然后来年开学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去念书,再继续深造。
几年以后他的这种几乎是毫无破绽的惊人的隐忍和魄力开始显露出来的时候,连袁纵都觉得这大儿子是要青出于蓝的节奏。
楚白像一坨空气一样,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回去以后他自己一个人躺在宽阔而又干净的大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没完没了的看,外边有爆炸的声音,大概是有仆人聚在一起放烟花玩,他也懒得看,没什么意思,以前他觉得美好的东西现在都毫无意思,他的大脑像一个卡碟的光盘,在一遍一遍重复播放以前的日子,可他不会回去,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