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宁儿火急火燎地找我入永宁宫,永宁宫外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宫女,虽是宫女打扮,可是都各有不同。
有身着蓝色纱衣,里面白袍,腰间软纱轻轻束住,略施粉黛,乌黑的发丝发髻别致。
有一身简朴的宫装,腰不足一握,可算是若有楚王在,定有盛宠的女子。那粉色极淡,但是却很并不显得素净,衣袖、襟前却用桃红色镶了边儿,更衬出娇媚可人,别具一格。
这些宫女见到我后微微行礼,吴宸妃娘娘就闻声走了出来,用一个眼神示意了站在一侧的几位嬷嬷,“你们,带窦女史去更衣。”
“是。”一阵整齐的中年女声,可是我依旧站在原地,没能回过神来,那几位嬷嬷匆匆地向着我走来,拉着拽着,领着我进了一处偏房。
房中摆放了各色宫装,绣鞋,首饰,见我惊讶神情,一位嬷嬷首先解释道,“窦女史,这些都是吴宸妃娘娘的一片好意,”说着,她的一只手臂缓缓地向那些东西指去。
“……”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窦女史梳洗打扮啊,人家现在可是吴宸妃娘娘眼里的红人。”那位嬷嬷厉声地说道,冲着周围的嬷嬷们使着眼色,虽然同是宫中侍奉主子的嬷嬷、婆子,可是眼前的这一位嬷嬷的身份好像非同寻常,似乎可以管理那其他的嬷嬷。
那些嬷嬷有几分受了惊吓似的,慌忙去取不同的饰物,又急急忙忙地向着我走来。我见到她们每人拿一份锦盒,每份锦盒当中都放着一类东西。
有拿宫装的,有拿首饰的,又有拿鞋子的。她们站得整齐,在我的面前一字排开,我感到惊讶,转头望向那个嬷嬷。
那个头目模样的嬷嬷一脸喜色,微微附身行礼,说道:“窦女史,奴婢姓岑,是吴宸妃娘娘拨给窦女史的婢子,负责照料窦女史的饮食起居,穿着打扮,还有顾全窦女史的礼仪分寸。”
“岑嬷嬷,我只是一个连品都没有的司籍司女史罢了,按照礼制是不应该有娘娘赐的嬷嬷来服侍我的,此行也是去辅佐七皇子读书,也是个服侍主子的差事,服侍别人的臣子本就身份低微,而且我又是个女官,怎敢还让人服侍呢?”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暗含玄机的,所以故作谦卑之状,也许这就是吴宸妃娘娘和皇上的一种对我试探。
岑嬷嬷眉头翘起,确实一脸的疑惑,“窦女史真实是说笑了,是臣子便是为皇帝效力,与女婢们自然是区别甚远的,所以窦女史怎能把自己和我们这些伺候人的女婢们相提并论呢?
窦女史是位女子又何妨,能够成为吴宸妃娘娘眼中的红人,就说明你的出众与非凡,总比那些在宫中不得宠的妃嫔们要强得多。”
岑嬷嬷的最后一句话,可谓是宫中言论的大忌讳,几乎无人敢说出口,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更不曾降低自己的声音,其他的几个嬷嬷看来也是与我有着相同的想法的,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子,更有甚者,发出了轻微的咳嗽声,只不过旁人一听便知道是刻意的了。
岑嬷嬷闻声白了那个轻声咳嗽的嬷嬷一眼:“怎么了?李嬷嬷,想起自己的旧主子来了?”那个被她呵斥的李嬷嬷立即就不做声了,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不好,有些难堪,但是更多的好像也不是发窘或者惊恐,而是伤感与不易察觉到的愤怒之情。
岑嬷嬷骂完,又回过头来,催促我赶快挑选,我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就被她被带到一个梳妆台前坐下,我默默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与其他的女子想必,算不上漂亮,只是五官端正、又有几分秀气罢了,家中与澄朝开国皇帝长相最相近的女性后代,尤其要数我了,年幼时曾祖带我出门时,就经常将我女扮男装,那时候我就惊奇地发现,自己男子打扮时竟然要比女子装扮要好看得多。
这样形容并不是说我有男子长相,而是在女扮男装时与先祖太过相像了,只可惜为红装时,我相貌平平。
我窥镜自视,只望见自己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了惨淡。岑嬷嬷略有皱纹的脸也映在镜子中,她脸上的献媚不曾减少,只是如有若无地砸了几下嘴,“这姑娘,可惜了,你要是托生为个男子,定然是位俊秀小生,只是女儿之身,不显得相貌出众了。”我听了她的话,惨然一笑。
她撤下我发髻上的素钗,解开了我的原先的叠拧与头顶的朝云近香髻,柔软的青丝慢慢地散开、垂下,因为长久地绾着,所以头发已经不太直,有些蜷曲了。岑嬷嬷拿了一把篦子,从我的头顶轻轻地向下梳着,又把头发全部拢起,干净麻利地做了几个侧拧,绾成了一个随云髻,如随云卷动,生动灵转。她低声示意一个拿了发饰的嬷嬷上前来,“窦女史,可是钟意哪个?”
那位嬷嬷手中恭恭敬敬地捧着锦盒,盒中一片流光溢彩、夺目璀璨。我从来不喜欢戴过于多或者过于靓丽的发饰,就把目光转向岑嬷嬷,“岑嬷嬷,我也不知该如何,素淡些就好。”岑嬷嬷的手指在锦盒中挑挑捡捡,拿出一支纤细的步摇插在我的发髻上,步摇的长柄极其纤细,是较为素雅的墨色,比较接近头发的颜色,还略微有几缕茉莉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