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跪在原地,望着正在细细品茶的吴宸妃,她的表情是那么的难以琢磨,深邃得就好似一潭无底的水。
她神态安然悠闲,还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脸,观察着我一颦一簇之间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微微地偏了一下头,发髻上的金步摇随之轻微地摆动,我知道自己此时眼神空洞,有一副略微张皇失措的古怪神态。
我无奈地打量着她的穿着,里面穿着月白色的里衬,衬的外面是绣了繁花似锦图案的艳彩抹胸,外身穿着一件玫瑰红色的长衣衫,淡红色披帛长长,似两缕轻霞,艳丽色彩中的月白将整体的色调调和,所以并不显得庸俗不堪,反而俏丽无比,根本不会让人感觉这是一位将近中年的女子,还颇有一种名媛贵妇的气质。
乌黑的头发富有光泽,被宫女的巧手挽作发髻,斜插着的花簪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妩媚动人,头饰并不多,有端庄大方的感觉。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碎花金镯,衣物上似乎沾染了大量熏香,微风吹过之时,不禁让人飘飘欲仙,神魂颠倒。
她的妆容也很是精致,虽然不是淡雅清幽的类型,可是也不像那种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只是将她小巧玲珑的五官勾勒得更加凹凸有致,恍若一个雕刻精良的美人塑像。
一旁的宁儿也有着不同于寻常宫女的打扮,可见她的主子是何等的得宠。她的容貌并非出众,甚至有些大众化,我本来就对人的相貌不太敏感,所以若是把宁儿混在了一群宫女之中,还真是让我难以分辨了。
她虽然穿着素淡,可是都是精良之品,在宫女这种卑微的身份中,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她一身鹅黄色宫装,里衬边上有着几束花纹,搭理得很是平整。发丝轻挽,插了一支墨绿色的玉簪,雅致,无暇。又一双奶白色素色鞋子,没有绣花,还似乎多多少少地洒了一些汁水。
又看吴宸妃,她长长的耳环在轻轻地摆动,流苏状的装饰上缀了许多碎碧玺,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正用长长的雕花蔻丹轻敲着绘了水墨花纹的茶盏,无限惬意,似乎是无视了我的存在,可是又在时不时地看我几眼。终于,她再次开口,只不过不是对我说的,“宁儿,这位窦女史你早就见过了吧?”
宁儿听到吴宸妃叫她,慌忙回过了神,一边行礼一边回答道:“回娘娘,奴婢见过窦女史了。”她嘴上的言语甚是谦卑恭顺,可是我竟然在恍惚之中发觉他正在对我睥睨斜视,那眼神之中的轻蔑和嘴角上一丝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是如此的熟悉,也许并不是因为在宫中这种怪异之举见得多了,或者也并不是对宁儿太熟悉,只是似曾相识,刺耳,又刺目。
我不觉一震,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娘娘,微臣斗胆,想必宁儿姑娘就是那日……闯入……的女子吧?”
吴宸妃眉头一挑,“窦女史果然好眼力,我让宁儿那样浓妆艳抹地去一探虚实,可算没有白费力气。”
我心中愕然,虽然不明就里,可是顿感危机四伏,我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更不知又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心思。
家中祠堂有先祖画像,就是前朝的开国皇帝的画像,家中男子唯有曾祖与他长得最像,而我,虽是女子,可是也甚是神似,就像是古来有所传言,帝王之家有王气所在,虽然我对那种迷信之说不屑一顾,可是总会有人相信,也许有人会从我的相貌之中看出先皇的影子。
众人大多喜欢主观臆断,包括家中长辈,我因女儿身被遗弃被嘲讽,可是这些也许会因此成就我,谁有能够想得到,一个女子最高的梦想也许不是不是安稳幸福,或是母仪天下,而是天下,全天下。
吴宸妃也觉得乏了,便打发我回去。一回到司籍司,我便主动地去找了聂程,说明了有些奇异的经历。不出我所料,聂程听完果然表露出了她的担忧与怀疑。她眉头皱着,把我拉到她的房间,看看四下无人,又紧扣房门。
我们相对而坐,四目对视,我觉得聂程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就催促她快说。
“醴儿,你可知道七皇子申钟的身世?”
“……”
“我听宫中几位嬷嬷私下里议论过,七皇子并非后宫妃嫔所生,是为婢女的孩子,可是在他诞生下来之后,宫中就有传闻说,七皇子的生辰八字与当今皇上的相冲,而且如果他的母亲还在,就会加倍眼中,即是一山难容二虎之说,若孩子克死了他的母亲,就会保全自身和?皇上的姓名,只是会终生碌碌无为。”
“怎会有这种荒诞言论?”我对聂程的一席话颇为震惊,“聂掌籍的意思是,要么克死父亲,夺得皇位,要么克死母亲,露露终身?”
聂掌籍轻微地点了点头,深色凝重,“此时,这咒已破,毕竟他的母亲已死,只是可怜她,连尸骨都未被我们找到。”她看见我疑惑不解的眼神又说,“至于为何如此,我也是问过那些嬷嬷的,只是她们不肯说,我也嘱托你,醴儿,莫多问。”
“聂掌籍,我懂,宫中之事,哪一件是我们可以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