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到地方采选女史的官吏踏入了印城,也悸动了我欲浑浑噩噩度日的心,至于女官人选,历来是选取较为年长,且有一技之长,又品德端正的女子,我自知希望渺茫,可是也愿意一赌成局,只是无路可走,踌躇之中有万般无奈,就留下诗一首,也许蕴含了心中泪千行。
“天际晴好水空明,
醴泉汩汩笑靥生。
小袖盈香半遮面,
红颜自叹命薄凉。”
此诗原本是我随手写下后遗落在了群龙集的院子里一处种满了兰花的花坛中,可是未曾想,不知何人将它递交了官府,也许源自那一刻起,此生,我就与寻常人家的女儿再也不会相同了。
三日后,官府贴出了榜,只为寻得诗的主人,来告知我这一消息的是齐哲,我闻讯而去,堂上的应试者寥寥无几,考官只在纸上给了第一句就交给了我们,我知道这是何意,便将后面三句原样题写上去,果不其然,考官拿出一张宣纸,上面正是我的字迹,竟然还有几缕被兰花花瓣和露水渲染过了的绚丽。
那些官吏脸上闪烁着几分喜悦,可似乎又是大喜过望,我意识到有些反常,只是不知道这正是一场阴谋的酝酿。
听闻旁人说,主考官名叫左倜殇,是三公之中的从一品太尉,年纪四十六岁,将近知天命之年,他中等身材,微微发福,一脸温和,没有那种高官出行的自满或是戾气,但是也有一种不可逾越的威严之感。他一身官服,打理地讲究整齐。
“姑娘好才情啊!”一阵女声传入,我不禁心中一惊,回头望去,一个盛装女子渐渐走近,她画了极其浓烈的妆容,不知道是想掩盖住什么,一身的华服让人感觉艳俗,可是衣服材质确是上等的,绣工也十分考究,身上并没有太多脂粉味道,而且衣裙都很是挺立,没有磨损,颜色还富有光泽,想必是件做好之后就新穿上的衣裳,但是她的里衬微微漏出一层边,有些洗皱了,还若隐若现有几缕看不出究竟的花纹。
主考官有几分愠怒,“这是何人,怎敢私闯?”
主考官身边的侍从对他耳语几句,面色凝重,可是主考官根本不曾理会,依旧怒气黯然。女子也满不在乎,只是对我戏谑地笑了笑,便飘飘然地转身离开。
她离开地轻巧,可是我的心中却有着某种芥蒂暗暗生根。她的言行举止,她的穿着打扮,以及旁人的反应都让我起了疑心。
我就这样被破格录用,但当我踏上赶京路途时,没有人来祝福贺喜,来送我的,只有齐哲,
“醴儿,少当家让我来送送你,群龙集自然不归会顺于朝廷,你这一去,可没有回头路了。”
“我懂,龙帮主教诲过,背叛者……万箭穿心。”
他顿了顿,从一个小包袱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包裹,递进我的手中,那红色触目惊心,有如鲜血,展开才知是与龙武璇大婚时的盖头,里面仔细地包裹了一对金镯,还压着一摞纸一样的东西。
那一幕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大婚那天,按照规矩,帮主要将我收入群龙集,就必须在双手的手腕处各纹上一条龙,并起誓承诺,若离开群龙集,必须留下那对龙的图案,至于如何留下,多半想要离开的人是因此失去了双手的。我错愕,可是龙武璇冲上前来,挡在了我和帮主之间,又呈上一对雕刻了龙的金镯,不顾帮主的不满,硬是给我带上,也许那时,他就知道我终将离开。
红盖头衬着金镯,有种血淋淋的感觉,但是下面好像还垫着些纸张,我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齐哲。
“醴儿,你摘下了镯子,虽然在帮主那里全身而退了,可是少当家……”
“……如何?”
“他要我把镯子带给你,并要你收下,否则他就吞了,金子……会在体内滞留,他会因此……而死,收下吧,会有用的。还有这封信,你且去读读吧……嗯,来日方长……”
我接过镯子和信件,却还给他盖头,就头也不回地跑远,我不能带走思念或是牵挂,只是为他百感交集,我曾经对他毫无感觉,他为何心甘情愿为我所利用?更不能有丝毫的留恋与迟疑,只能以此避免我后悔。
若没有曾祖临终前的哽咽,也许我会在这里安安稳稳,相夫教子,可是我做不到平庸无为,亦或者,没有曾祖的嘱托,我今生今世也不会认识他。我深知造化弄人,此刻唯有离别,一解千愁。
可是,武璇,齐哲,帮主,你们的债,要我今生如何来还?
我就这么跑远了,留着齐哲一人站在原地,手中拿了盖头,呆若木鸡:龙武璇送你一对金镯,也送你一片真心,一汪深情,这些何尝不是我想给你的??可是我给不了,我给你的,只是那一点可怜的温馨,我不敢自称伟大,我是帮主的义子,但是那又如何?也毕竟比不上亲生骨肉,我愿为你肝肠寸断,我愿为你遍体鳞伤。
我不知不觉中已经跑到了渡口,停住脚步,发觉泪水已经被风吻干,可是镯子依旧被我深深地攥着,手心已经在发红了,只可惜,疼痛已经麻木。
同行入宫的十几个女子都年长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