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老者特意带孙儿康福前来登门感谢,如卿只道他们客气了,请他们进入府上凉亭一聚。老者红光满面,想来是兴奋所致,不然亦不会一直搂着怀里的康福,难舍难分。康福腼腆拘谨,倒是老者豪迈道“感谢的话,老夫已是道出不计其数了,想必小姑娘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不如来些实际的。”老者从怀里掏出一精致无比的小匣子,打开一看,其中躺着一枚血红色的药丸。老者悠悠然的捋起山羊胡,口中缓缓道“此药若服下,能保人十年性命无忧,无论外伤内伤。老夫将此药赠予小姑娘你,是为防止日后的不时之需,毕竟有备无患啊。这份谢礼不错吧。”如卿挑眉道“不知您究竟是何许人也?”老者大笑一声“老夫没什么好隐瞒的”一字一句道“听好,老夫乃是神医扁鹊座下的第二大弟子汤子阳”如卿听此,玩味一笑道“哦?那第一为谁?”只见老者面色尴尬,不住的摆手道“人人都有不足嘛,罢了罢了,不提也罢。这药丸小姑娘还是好生收好吧。”如卿亦不推辞,她自知体弱,梨花玉镯亦非可靠。她有亲人与他,故而她不能死。随后与老者、康福谈乐不休,一个晌午就大抵过去,二人临走之时,如卿亦不忘拜托老者得空去为和善堂的孩子老人们诊脉治病,老者佯装无奈,实际心中早已答应。带着康福即刻去了。
午膳时分,玉盘珍馐,饭香四溢。仍不见有一人举箸,只因席上一位空缺。半晌,凤允鸣带着一头热汗匆匆归来。如卿欲递帕,姬锦瑟却快其一步,凤允鸣看着女儿与妻子的举动,心中方得几分疏解。饶是老先生眼睛毒辣,道“今日怎得如此晚归,叫一家子等你一人。”凤允鸣躬身朝老先生施以一礼,歉然道“是儿子的不是,请父亲见谅。”老先生睇他一眼,质问道“今日是被何事缠身?”凤允鸣自知逃不过父亲慧眼,摒退下人后,方道出实情“今日国相弹劾儿子结党营私、意图不轨。”“你认为其言如何?”“儿子担保,国相所言实为莫须有。无非因前日与其政见不一之故,便利欲除之而后快。”“结果”“国相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判凤家流放汉北之刑,三日后启程。大王欲保凤家,但国相强势,大王亦无能为力。”“坐罢,动箸。”席间老先生未置一语,只是一如往常的用着膳菜,仿佛方才凤允鸣所说的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日昳,水云居内,凤允鸣悄然步入寝室,见女儿正坐在木椅上专心阅书,细细打量竟觉得神态气质与妻子如出一辙。如卿发觉来人的注视,抬起脸庞,清亮的眸子映出父亲的轮廓。慈父般柔和的声线传来“卿儿,在阅何书?”如卿放下书册,起身行礼,却被凤允鸣制止“这些虚礼免了罢。”父女二人一时沉默,如卿思量一番后轻声问道“父亲今后可有打算?”凤允鸣率性一笑道“随其自然罢。”而后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离骚》,对如卿说道“原来在阅《离骚》,怪不得,怪不得…”如卿轻叹一声,随即握住凤允鸣的一只大手道“无论去往何地,只要亲人相伴就不会倍感孤寂。不是吗?父亲。”凤允鸣心中释然,把女儿揽在怀里,誓要护得女儿周全。
夜半时分,快入秋的水云居里落英缤纷。如卿无眠,披着薄裘仰望月色。夜凉如水,时间久了让如卿有些瑟瑟发抖。当是时,一男子从身后环抱住她,如卿并未出声,只因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了熟悉的怀抱。许久,男子从身后轻笑出声“若被人知晓我赵政亦会做这偷鸡摸狗之事,旁人心思可以想见”如卿娇嗔“什么偷鸡摸狗”,回身略含不满的望向赵政。充满蛊惑的声音传来“不是偷鸡摸狗,那便是…花前月下”。如卿闻言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了他,正色道“凤家危在旦夕,三日后将被流放至汉北。我……”似是明了她尚未出口的意味,他上前将她拥抱在怀,闭眸道“无需多言。明日日昳,我还会来此,带你去往一地。”言毕,松开怀抱。情不自禁的伸出一掌抚摸她细腻的脸庞,柔声道“快去休息罢,明日见。”如卿颔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踱步进入寝室。而他则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她的房门,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方后知后觉的离开了水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