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师叔?”
艾玉莲点点头,叹息一声,心中思潮起伏。这些年来,每每辗转难眠时她都会想,若是当初没有贪玩儿捉蝴蝶,便不会与他相遇,那自己的人生又会如何呢?若一开始便不相遇,自己的人生自然会少不少痛苦,但自己却永远也不会感觉到爱一个人的滋味。即使此生无忧无痛,可这样的人生却是有缺憾的,是空虚的。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只要是爱过了,就不算负了韶华。无论怎样的痛苦,只要是自己选择的,就不会后悔。艾玉莲想着,一双死寂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动人的光华,宛若流星划过暗夜。
“我那时吓了一跳,赶忙找了娘亲来。娘亲飞身上去,将那人救下来。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脸上全是泥污,衣衫破烂不堪,身上都是被荆棘山石刮出的血痕,可就算是如此狼狈,他那种俊秀气度也丝毫不减。他那样的人,就算被打到尘埃里,你也休想在他身上找出一点落魄颓丧来。他永远是那样的高贵清冷、那样的从容自若。”艾玉莲说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那时的他正发着高烧,人已昏迷过去。娘亲将他抱到屋里,给他疗伤治病。他昏迷了三天。在他昏迷时一直做着噩梦,嘴里说着胡话。不停地喊:‘娘!姐姐!不要走!’欣然,你不知道,他的眉蹙得多么紧,他的汗流了多么多,他的声音一又是多么悲凉无助。我见他如此痛苦,便想摇醒他,谁知我一碰到他胳膊,他就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他抓得那样紧,我虽一身武功却怎么也拂不开。只听他在梦里喃喃自语:“姐姐!是你吗?不要走!”那一瞬,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竟升起了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说怜也不是怜,说爱也不是爱。”艾玉莲说着说着便脸现红晕,似乎又回到了那情窦初开的岁月。
“到第四日早晨,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我。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呢?它是那样的亮、那样的幽深,其间却仿佛隐藏着一团火,这团火能燃尽万物,却也燃尽了他自己。大概我就在那一刻,因为他的眸,彻底地陷了进去。他看着我,缓缓道:‘我是活着还是死了?你是凡人还是天上的仙子?’我答他:‘你当然还活着,你既在人间,我当然是凡人了。’他又问:‘你为何救我?’我道:‘不为什么,就是想救你。’谁知他听了这句话竟苦笑起来,自语着:‘哦?真是没想到,除了神仙,这世间竟还有不含目的的人。’”
艾欣然刚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全无道理,但细细一想却感觉到话中透出一种难言的悲哀。既然毫不含目的只有神仙,那就意味着世间的人都是含了目的了。他明明活人间,怎的对人世如此悲观?
似是看出了徒儿的心思,艾玉莲接着道:“欣然,你觉得你师叔这句话没有道理吗?唉,其实当年的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你若知道了他经历的那些事,你就不会奇怪他为何对人世彻底失望了。”
艾欣然懵懵懂懂,她才十七岁,况且光明与爱护正笼罩着她,她对生命、对世界正涌动着无比的热爱,如何能明白厌倦人世之人的所思所想?她疑惑的目光望向师父,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孩子对人间彻底失望?
艾玉莲继续诉说着:“你师叔本是农家子,与父母、姐姐平平静静地生活着。虽非大富大贵,但家境也算不错,而且父母慈爱、姐弟和睦,本是极幸福的一家人。可世事无常,老天偏偏不让他们这样过下去。”
“有一天,他去山里打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躺在地上。他不忍这人死在荒山,就把他救到家里。你师叔一家最是心善,便为他请医问药,救了他性命。那人好了之后说他被土匪劫杀,若非恩人相救早已暴尸荒野,救命之恩来日必图厚报。哼,可真是厚报啊!他瞧上恩人家的女儿,便夜里去强、暴,人家不从,便拔刀杀了。为防恩人一家报官,他又把恩人一家杀得一个不剩。最后还一把火烧了恩人家的房子。总算苍天垂怜,他捅你师叔那一刀偏了一点,才让他保住了一条性命,从火海里爬了出来。”
艾欣然听着这惊心动魄的往事,只觉胸口一阵阵发凉。“恩将仇报”。以前读到这个词时尚自不信真能有这种事发生,总想着真能有人如此吗?没想到这种事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师叔身上的。师叔的善念竟换来了如此悲惨的结果!自己听来都觉心寒,那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师叔又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师父,是谁如此残忍,竟杀了自己的恩人?”艾欣然颤声问。他此时的心情已由悲哀转化为愤怒。
“那人便是近日来谷中捣乱的那两个人的结拜大哥,黑虎帮帮主章庆林。不过他那是还不是黑虎帮帮主,他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盗章林。此人好色成性,手段残忍,往往先、奸、后、杀。他横行江湖数年,有二十多位名门闺秀、江湖侠女为他所害。至于寻常百姓家的少妇长女又被他害了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艾欣然听得毛骨悚然,又问道:“这样的人,怎能当上帮主?武林中就没有人反对他吗?”
“他给自己脸上罩了一张人、皮、面、具,换了一副样貌、换了一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