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满脸不快:”你到底说说我咋儿说瞎话了！你说！”我冷笑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您老人家不说到平缓的好爬的山坡打柴，非得显摆您吃的苦多，说到特陡的山坡上去打柴。这不明明在骗我吗？”

席泽富转头看着父亲，两人相对苦笑了一下。席泽富说:”你这个啥小子敢情啥事都不懂。你哪儿知道哇！好爬的山坡上面的柴禾早让人砍光了。只有那些危险的山坡上还有点儿柴禾。想打点儿柴禾卖了弄点儿钱花，不豁出去还行！我们几个为了多打点儿柴，一天得冒着危险爬好几个山坡，晌午连饭都顾不上吃。晚上八九点才走几十里路回到家。像你这么娇气，能干成啥事？！”

我强辩道:”我是没您能受苦，可我学了满肚子的知识，读了十几年书，干啥事干不成！”

父亲也向着我，对席泽富说:”他说得对！我和他妈为啥拼命供他读书，不就是不想让他受咱们受过的苦吗？他妈是因为家里拖累没读出书来，我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又靠着大队供养，我念到初中毕业，本来学习在班里数一数二的，大队愣不让我念了。我才回家当农民了。这些年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苦哇！”

这时，老山羊接过来说:”可不是吗，不光他爸爸受够了苦，他妈也受够了苦。这我可知道。他妈妈家解放前是大地主，那个村子里百分之九十的地都是他妈妈家的。家里特别有钱。他妈妈的爷爷曾经背上钱袋，骑着驴到街上把钱撒给穷人。解放后，家里的房子、地被政府没收了。后来，他妈妈有六个兄弟姐妹。几个弟弟妹妹都是他妈妈带大的，耽误了很多课。村里人都知道，他妈妈说自个儿没读出书来，发誓把俩孩子供出书来。所以，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让他干，说就让他们读好书就得。”

席泽富说:”供出书来也不能这么娇气呀？现在能吃上饭就不错了，比六零年的时候饿得受不了强没边儿了。这儿没蔬菜还吃不下饭去了。呵呵，可笑！可笑！”

老山羊叹了一口气，宽容地说:”算了。年轻人不懂事。我想办法去弄点吧。”说着站起身来，朝密林更深处走去。我们几个依然坐在原地等着。

席泽富说:”这么一大片树林，上哪儿找菜去呀？备不住是捋柳树芽、槐树花儿去了。你小子就知道折腾人。唉！要搁我呀，饿死你这个小王八蛋才好呢！”

我冷笑了两声:”要都像您这么心狠手辣，见死不救，人类许拔早灭亡了。您端着镜子欣赏欣赏自个儿的尊容，那真是贼眉鼠眼，面目狰狞。您要是演电影，肯定老演十恶不赦的坏蛋。您学学人家老山羊，心眼儿多好哇，学习雷锋叔叔，专门帮助有困难的人，而且人家整天眯着眼睛笑么滋滋儿的，一看面相就是个心慈面软的大好人。”

席泽富冷笑道:”他心慈面软！他是大好人！天大的笑话！你这小子太嫩了，光知道看皮儿不知道看瓤儿。我别的不说，就说这个:一个人心眼再坏，心地再狠，都是给外人使，对家里人都差不离儿。可那个老山羊各色，跟别人相反，他是对外人好，对家里人狠。”

我忍不住打断了席泽富的话:”不可能，哪儿有这样的人呀？您净瞎说！”

席泽富说:”你不信我说给你听听。老山羊和你妈家一样，也有七个孩子。大的是个儿子，二的是个女儿，老幺儿也是个儿子。老山羊不知道咋儿想的，他读书读得那么高，可愣不重视他自个儿孩子读书。老说读书有啥用。他的大儿子读书特别好，都念到初二了，就差一年就毕业了，毕业后就能端国家的铁饭碗儿，当老师。他愣说家里孩子多，生活太困难，缺少劳力，硬逼着他大儿子退了学，回家当了农民。他大儿子恨得不行，跟老山羊老两口子越闹越僵，最后两边儿约定:断绝关系。老两口子不再供养儿子。他大儿子搬出家门，对老俩口子‘生不养，死不葬‘。他大儿子这才独门另过。”

我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以前，我对老山羊和他大儿子之间的龌龊也有耳闻，一直以为是他大儿子脾气别扭，不是东西。现在听了席泽富的话，才晓得敢情老山羊也难辞其咎。我知道老山羊的大儿子现在都四十多岁了，一直没结婚，独自住在村西头水坑边只有三间土坯房的一所孤伶伶的小院落里。

我说:”老山羊这么做其实也情有可原。本来他们家那时候孩子太多，生活太困难了。听说那时候，他们全家净吃不饱饭。他大儿子去二十里地外的县城上学，每星期只带一小口袋白薯干。他那时正是长身体的小伙子。三四天就吃完了。回家拿吃的，家里还嫌他吃得忒快了。”

席泽富说:”反正老山羊对他的大儿子够狠的。听说他每回打儿子都是解下带铁头儿大皮带‘啪啪‘地使劲抽，抽的他儿子疼得直蹦高儿。这还小说着，他对他的二闺女也挺狠的。就说他大儿子那时候爱淘气，常跟一帮坏小子风闹，可他的二闺女没挑儿，那真是百里挑一的能干、顾家，为了哄弟弟妹妹耽误了多少学习。可也没得着老山羊的好对待。老山羊有一程子在别的村儿当老师。每回休假回家都让他二闺女跟学校请假，回家专门伺候老山羊吃喝。给老山羊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