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红枣巨菌

过河后，我们沿着村外又宽又长的土路走着。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地是如此的辽阔，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道路，想起北京城里处处被楼群遮住视野的狭窄空间，不禁心情舒畅，只想大声呼喊、放声歌唱。我的步伐忽然变得铿锵有力　，情不自禁引吭高歌“我们走在大路上,高举红旗向太阳。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万里河山红烂漫，文化革命胜利辉煌，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七亿人民斗志昂扬。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我们的朋友遍天下,我们的歌声传四方,革命风暴席卷全球,美帝苏修一定灭亡。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永远忠于毛主席，红心似火意志如钢。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为了抄近道，我们从秋天的田间垄上穿过，天上艳阳高照、白云朵朵。多年后的八十年代，有一首歌叫《垄上行》，描述的情景与此时若合符契：“我从垄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仿佛为季节讴歌。”“蓝天多辽阔，点缀着白云几朵。青山不寂寞，有小河潺潺流过。我从垄上走过，心中装满秋色。若是有你同行，你会陪伴我，重温往日的欢乐。”

穿过田垄，我们又走进一片枣树林。树上的枣早已收获完毕。

忽听席泽富惊喜地指着一棵树叫道：“枣！那儿有一个大红枣！”

我急忙顺着席泽富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棵碗口粗的小树上有一枚红艳欲滴的大红枣挂在树枝上，可人站在地上伸手去摘是够不着的。我跑过去使劲摇那棵树，摇的树枝“沙沙”地响。

席泽富站在近处表情紧张地望着，生怕我把那枚大红枣摇下来，叫道：“别掉下来！别掉下来！”

那枚大红枣好像听从了席泽富的话，任凭我怎么用力摇也不落下来。

席泽富跑过来，把我推到一边：“别摇了！别摇了！我上树摘去，谁得着谁吃！”说着，放下手中的斧子，就要爬树。

这时，父亲对席泽富说道：“你如果上树，那个枣一定会让我捡到吃了。因为树细，你一上去，枣准得自个儿掉下来。”

席泽富摇头道：“我不信！反正我摘到我一个人吃。”说着，咽了一声口水，手抓腿钩就往树上爬。

枣树随着他爬树的动作剧烈地摇晃着。

席泽富刚上到树半截，那枚大红枣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像一枚红宝石。

离大红枣最近的父亲微笑着弯下腰去，悠然地把大红枣捡了起来。

席泽富在树上急声叫道：“那个枣应该归我！”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摔了一个屁股蹲，疼得直咧嘴。

父亲说：“刚才不是你说的吗，谁得着谁吃。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咋儿能不算数呢？”

席泽富狡辩道：“我要是不上树，枣掉不下来，你就捡不着。”

父亲道：“谁让枣掉下来了呢？”

老山羊哈哈笑道：“席泽富，你长的机灵，伶牙俐齿。德昌看上去呆板木讷，不善言辞。但是实际上比你聪明得多。你就认了吧！”

席泽富只得闭口不言了。

父亲把大红枣分给我一半，我们香甜地嚼着。尤其是我，为了馋馋席泽富，故意吧嗒着嘴，发出响亮的咀嚼声，把席泽富气得直瞪眼。

我们又走了很久。此时夕阳斜下，霞光遍野，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一层红色。走了一下午，我们都又累又饿，正好路旁有一座核桃林，我们钻了进去。地上铺满了一层核桃树上落下来的干枯的叶子，踩在上面，“咔咔”作响。

正走着，我忽然发现近旁有一堆烂肉。老山羊也看到了，他走过去摸了一下，闻了闻，回来说是牛肉，我们也没在意。到了深处，寻到一片空地，围坐下来。

老山羊说:”大家伙儿好好歇歇，吃点东西。”老山羊、父亲和我各从背包里拿出军用水壶和一只大饽饽，席泽富拿出的却是几块白薯干，他们张开嘴就”吧唧吧唧”地吃得特别香甜，其间还像喝美酒般”嗞喽”喝一大口水。我以前每天中餐和晚饭在大学食堂都是必吃蔬菜的，隔三差五吃顿豆腐，偶尔还能吃到一点肉。现在见这顿饭连副食也无，眼睁睁地饮食难咽，不禁一声叹息:”唉！吃饭连蔬菜都没有，怎么吃得下去呀！”

席泽富啧啧连声地笑话我:”这他们臭知识分子，哈时候了还穷讲究。你跟你爸爸好好学学，你爸爸多能吃苦哇！前几年，你爸爸我们几个去山里打柴，后半夜三点多就起炕，摸着黑走二三十里到山沟边上，天还没咋儿亮，咬几口饽饽，就爬上特别陡的山坡上打柴……”我赶忙打断他的话:”打住！打住！当着真人您别说假话！我爸就坐您边儿呢！您就敢睁着大眼说瞎话。”席泽富本想在我面前摆摆谱，不想被我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