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接收了天鹰部之后,顺路再去收了另一个他看不大上眼的小部族。有抢来的人口、牛马、器具、草料这些,连收拾带路上慢慢走,等回去天狼部的时候差不多要十二三天的工夫。却没想到他一到天鹰部就被人给阴了。直到十多天后天狼部发现该回来的没有回来,连消息也没带一个,才派人出来去找。
那时候天鹰部早就跑得远远的。等他们发现营地的尸首,确认沮渠莫一失踪,再调来兵马沿途去追时,暴风雪来了,将他们阻在了路上。
怀远城的上空已经成为白茫茫一片,北方的风雪只有更大。就算不归不点破,沮渠也知道,自己入了云州,便再难被救回草原了。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绝望的恐惧。四周全是敌人的孤独,连只字片语都无法传出去的挫折,以及天宽地阔再也见不到亲人的悲痛。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精神一直在亢奋与低落中交替转换的沮渠莫一终于平静下来,这一刻,他的脑子比人生前二十年都要清明,“千里迢迢将我绑到这儿,总是你们想从活着的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否则一刀砍了不是更干净?他只是汗王众多儿子中不起眼的一个,便是拿着他的脑袋也并不能让北戎汗王为他做出什么让步,更别说现在北戎四处闹哄哄的都找不到主事的人。
若现在十三王兄赢了……
沮渠想来想去,终于发觉就算也速失里得了大权,也未必会肯单独为了他而率众在这样的天气里南下冒险。这不是他那个一向谨慎狡猾,冷静有大局观的王兄能做出来的事。
沮渠的内心塞满了恐惧,这种恐惧其实从小就跟随着他。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因为貌美而被汗王看中做了后宫中的一员,他没有母族可以依靠,而自身的性格、能力在王子中只能算得上平平。但再平平,他也是有汗王血脉与继承权的王子之一,从小到大,他一方面要小心谨慎地讨好父汗,一方面更要防备不知会从哪里到来的死亡威胁。直到他紧紧扒住了十三王子,成为他忠实的爪牙,他才得到安宁,也将之前被深深压抑在性格中的疯狂发泄~出来。
他还年轻,只有二十三岁,只要能活着,他可以做王兄的狗,自然也可以转过身咬上一口。
“我要这个。”一直端坐在几案之后如一把出鞘尖刀的美人开了口,他将案上平铺的一张旧羊皮向前推了推,“告诉我,你们的王帐在哪里?”
宇文泰面前的大桌上,也同样放着一张地图,不过是将羊皮卷的内容誊至一张极大的白帛上。叶榛手里拿了支笔和规尺,身边站着阿綮地老人和不归身边的两名护卫,在他们的指点下,叶榛飞快地在地图上进行标注。
阿綮地说:“我年轻时走遍草原,这地图上应该没有什么疏漏。不过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北戎人逐水草而居,并不像汉人有固定居住的地点。今年我们在河的上游,或许明年就会走到下游去。因为天狼部的逼~迫,我们这两年四处迁徙,靠南部的草原现在所居住的部族我们遇到的差不多有半数。”他点了点地图上叶榛拿笔画出的圈圈,“雪太大了,到了明年还剩多少我也说不清楚,北边的我就更不知道了。”
叶榛对他点点头,道了声辛苦,然后让人将他送了回去。
“不知道小昀那边怎么样了。”叶榛拿笔杆搔了搔头,又伸了个懒腰,将案上的地图卷起来,“阿泰,咱们去叫他喝酒吧。”
宇文泰双臂抱在胸前,目光透过窗棂看向远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听到没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叶榛凑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地向窗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