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殿下初来云州,不到十天的工夫,已将“不讲理”这三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亲王驾临封地,州府衙门自然要去请安问好,顺带领着王爷去看看他的宅基地,问问看王爷的喜好,看这王府要怎么个建法。谁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进了州府,连杯茶都没喝,就叫府君把云州历年的人口,赋税,租调等等卷宗都拿过来给他看。
大盛如今有封地的皇室成员并不多。按着朝廷制度,有封地并不意味着这块封地上的军政都要交给封地的藩王来管。军政自有一套班子,人家是对朝廷负责,对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负责的。封地上的藩王更多的作用像是封地的吉祥物。收封地的供养,爱玩嘛就玩嘛,关心关心民生,提点合理化建议,收收封地的租子,帮自己封地上看得顺眼的官员说两句好话,年底评核官员的时候,根据喜好打个优或是下然后呈交吏部作为官员评级的依据之一。
可以说,藩王对于自己的封地有一定的权力,但要是受限的,要是可控的。封地上的官员,上头的主子是皇帝而不是藩王,你只能算人家半个上司,对你尊而重之是为官的本份。但你要是手越过界了,人家也是可以义正言辞地予以拒绝的。
云州以前一向是直接归朝廷管,就算现在成了封地,我们只管给你地给你钱你安安生生享受着富足尊贵的生活也就是了,怎么可以把手伸这么长,直接就要拿人家命脉呢?
府君不肯给,说这不归殿下管。昭王眼一翻:“阿爹命我统管青云两州之地,这里一切我都管得!”二话不说,将手底下人直接奔着府衙文书库房去了。昭王出京,身边配三百甲士,二百亲随玄衣护卫,都是皇帝心疼儿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往府衙里一站,光那气势就要将人压低半截。
府君急了,将身子扒在文书库门前,大叫道:“殿下如此,陛下可知?陛下便知,政事堂相公们可知?”你就算是个一品亲王,也没特权这么干,老子就算死也不让你做违法乱纪之事!
看他这么硬气,宇文泰倒乐了。
“你倒有骨气,比青州的那个陈溢好多了!”
府君气得胡子直翘:“殿下焉将臣与那卖国奸贼相论尔!”
“是我的错,我与你赔礼。”宇文泰也不含糊,说赔礼就赔礼,行的还是大礼。府君哪敢受他的大礼,立刻回礼。就在他身子离开大门伏下去的时候,宇文泰身后穿着统一玄衣软甲的护卫们呼啦一拥而上,将府君给架到一边,拧了锁头把门一开,便将宇文泰给迎进去了。
“目无朝纲,目无法纪,目无君上……”府君气得大骂,宇文泰令人抬了几大箱子卷宗走,提命写了个借条。
“我不过借去看看,好熟悉云州的状况,这几年云州人口赋税等皆有下降,这关系到本王的收成,自然要研究研究。你放心,我看完就给你原样还回来,保证不会丢不会少的。”
府君见他扬长而去,只能在衙门里跳脚,随后写了封长长长长的折子递进京告状。
宇文泰的目的十分简单,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云州政务抓到手里,建立起自己的领导班子。这班子既要有才干,更要有忠心,能与他的观点理念投合,这样才能上下一心,事半而功倍。
云州府君是个对朝廷忠心的官,出身世家,稳重有余而冲劲不足,是个守成之士。宇文泰出京之前就将云州掌事之人的履历从上到下捋了一遍,这位田府君是个还不错的官,只是年纪大了,又是帝王以仁治天下这一理念的忠实拥趸,与他共同语言太少,思想也难达成统一。宇文泰在云州考察了几天,决定跟他老爹通个气。
田府君在云州也蹲了七八年了,北地苦寒,他一个老人家坚守于此实在不易。子女又都散在各地,不能于身前尽孝,不如将他调到一个温暖富庶的内地掌一州之政,也是皇帝仁德之政的体现嘛。
至于云州新的府君,他想要个少壮派的来,记得户部有个给事中姓窦,出身江阴窦家,极有才干,年纪才三十多一点,正是出来磨练的好时候,阿爹你要也觉得合适,不如叫他过来云州做这个府君吧。
顾昀一路紧赶慢赶,到得怀远城时,田府君的折子刚送出云州地界。宇文泰要求换人的折子也刚写好,才送出城去。两下里都等着皇帝那边的支持呢,结果顾昀带着三千玄甲禁卫军,轰隆轰隆开到了怀远城下。
田府君也接到了朝廷的公文,知道云州军将迎来新的统帅。青州大捷一事,已由朝廷下令露布巡报各州县,田府君知道新来的将军就是在此战中力斩西狄元帅,生擒西凉左敦王的庆平侯世子……哦,不,现在应该称庆平侯了,心情自然十分激动。
年少英雄,国之栋梁,母为长公主,舅舅是皇上,有这位在,总能劝服昭王殿下不要总这么胡来了吧。
结果两个人见面就抱上了,抱上了还不肯撒手,亲~亲密密地并肩子进城了。
一个有权,一个有兵,忧国忧民的田府君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昭王这是想做什么?以青云二地为根基,挟云州十数万精兵之势,他这是,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