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口认了昭王是中宫嫡次子,堵了朝臣的口,又令宗正将宇文泰之名重新录于玉牒。这其间涉及到十数年前的旧案,宗室内自家清楚,外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论如何,总是齐王定下了名份,礼部要开始拟这章程,办一办迎立太子的大典。
且不说这天宜王府及许多大臣家砸坏了几多瓷瓶儿器具,便是齐王府里也是一片哀声。新鲜出炉的太子殿下抱着他那一大箱木匠活儿器具,哭得如丧考妣一般,真个叫听者伤心,闻者落泪。齐王妃知道自家殿下的这股子痴劲儿,也不劝,只搬了凳子坐他旁边,时不时拿块热帕子帮他抹脸,再捧盏热茶叫他润喉好再接着哭。宇文泰来见他大哥,见这边哭得热闹,便要插上一脚,先对嫂子告了个罪,然后一手提了太子后襟领子,直接将人拎到后院僻静处好一番深刻交流。
过了约半个时辰,太子宇文昊蔫头耷脑鼻青脸肿地出来,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只望着自己的心爱家伙什抽了抽鼻子,命人好好收起来。又乖乖跟着昭王入宫去接受帝后教诲,直被训到三更天才叫放回齐王府。
回到齐王府,齐王妃亲打了热水给他净面,见齐王虽然脸上青了几块不甚好看,但精神气儿总算回了来,也不似先前那般要死要活的怂样,好像有了底气,腰板儿也直了许多,让人松了一口气。
因着这令人纠结多年的储位终于定下来了,朝中忠心实干的一干大臣觉得心定了大半,不过东宫大典不是几句话便能定下来的,礼部要翻出历代宗法礼仪将典仪流程用具规制等等皆敲定下来,还要令钦天监焚香敬天,排卦卜吉,择出正日子,总之就算办得再快也要到五月中去。
为了让齐王能真心实意接受这个太子位,帝后说干了嘴巴,软的硬的皆上,从大义到伦常,从祖宗说到家里诸兄弟,必要齐王咬着牙将这摊子大事扛到肩膀上来。谁叫他是长子,是兄长呢。
齐王只是懒怠,又不喜政事,见着那些或耿介或油滑的大臣就头大,觉得自己的资质实在当不起大任,也哭着求父母,这位子责任太重了,儿子做不来啊!三弟不是样样皆好,我瞧他于这个储君之位也挺上心的,朝堂上肯帮他的人也多,其实你们还有别的选择的,老三就不错,还是让儿子回家宅着,有空做两套家俱啥的孝敬您二老吧。
帝后气得差点噎过去,昭王二话不说,揪着大哥又是一顿胖揍。
“说甚没出息的话来!那不过是个妾生子,阿爹哄哄那个婢妾,抬他做个亲王已是极限了,怎么能将我大盛的帝位传给个妾生的儿子!阿娘还在呢,你还在呢,我也还在呢,纵是轮,也轮不着他!”
皇帝觉得膝盖好疼。
无它,真讲究起来,他当年没被立为太子之前,太后也不是皇后,只是贤德淑惠四妃里排名最末的惠妃。也就是先帝儿子死的死,流的流,圈的圈,最后剩个他被立起来,这才封了他生~母为后。
没错,皇帝宇文焘,他也算是妾生子来着!
不过这些都是故事,眼下就他们一家四口,小儿子口没遮拦也很正常,人家根本就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哪里知晓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关系。
皇帝默默咽下一口老血,看着大儿子被小儿子揍老实了。等齐王离宫回府,昭王自己寻了东偏殿的旧窝躺下睡觉,他才握着妻子的手无限感慨道:“前鉴不远,我当年应了誓的,定要护你们母子周全。现在想来,这十几年前,我实负你太多。”
叶皇后被他一番表白说得泪盈于睫,哽声道:“陛下辛苦,妾身都明白的。这些年,也实在是委屈了您。”
宫里四处鸡飞狗跳,以前除了宫中几个帝后心腹,并无人知道每年只回来住一小段日子的宇文泰是个什么出身。现在既知道是皇家寄养在外的中宫嫡子,昭王殿下在宫中就休想得了清静。
后宫有位份的娘娘们都遣人来送礼,一为打探虚实,二为拉拉人情。帝后嘴巴也忒紧了,亲生儿子能往外一扔十几年,怎么恨下来的心?还是说人家心里有什么打算,只不过心机藏太深,她们看不清辨不明?
淑贵妃十年期许一朝成空,心里说不恨是不可能的。齐王就那副怂样,任谁便是眼瞎了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圣人放着宜王这么个出身好,模样好,才学好的亲儿子不要,非要扶着不成器的齐王上~位,她真恨不得冲到皇帝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个狗血淋头才好。
但她不能,也不敢。
以前齐王势弱,她的宜王样样都好,朝中又有母家支撑,这太子之位是很能争上一争的。可眼见大名已定,齐王又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一个同母弟弟来当帮手,两下里的天平可就不稳了。
这个昭王宇文泰……她是记得皇后叶氏曾有个小儿子的,但小儿难养,不到两岁殇了,那时候连个大名都没有。朝中局势正紧着,所以那个孩子也没个正经像样的葬礼。
等等,有葬礼吗?怎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淑贵妃咬着长长的指甲,眉头能夹死个苍蝇,便听到宫人来禀,说是宜王妃来了,她赶紧让人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