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微张着嘴,手里的靶镜叮当一声落在盛放的木匣子上,贵喜手里握着一支雕工不错的竹簪,愣怔的模样看起来很傻。
多么相似的场景啊!
眼见着那女子脚下一跘,踩着了有点长的裙角,嘤咛一声就要倒下来,街边的汉子们不约而同都伸出了手想要扶她一把,明殊眼明手快,一把拖过铺子里插着的一堆墩布往她跟前一竖。那女子下意识地抓~住了墩布竹把子,稳住了身形,刚低声道了谢,抬起头一看,也傻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两个多时辰前刚刚见过,这么快,换个地方又相见了。
呵呵!
呵呵!
呵呵呵!
那女子脸色发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目中警惕地看向那四人。却见那四人只是怔了一怔,随后一转身,该干嘛干嘛,并没有一个想要搭理她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又有些忿忿,她自问有些姿色,走南闯北这些年,鲜少遇到对她这样冷言淡色的男人,还一遇就是四个!
心塞塞的。
不过见那四个人似乎并不想与她有所勾连,她定了定神,但向后看,只是设想中对方应该追上来才是,怎么等了这会子了,对面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团团围着的人们只是将队形略略散开些,并不急着就走。这么一散开,便露出围在中间被草席覆面的东西来。
很好,卖~身葬父。城北卖一回,城南又来卖了!
明殊对着三个伙伴挤挤眼睛,瞧着了吧,那个西平伯白给银子了。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就算无涯无心怎么不谙世事,就算贵喜怎么见短识浅,这会子也明白了,这女人就是个骗子,专门骗男人钱财的。
那席子底下直~挺~挺地躺着个人,就是女子用来行骗的道具,她的父亲。席子旁边蹲着一个人,嘴里念念有辞不知道在说什么,抬手正要掀那草席子。
那女骗子面色微变,又惶惶跑回去,一边跑一边喊:“公子别动我父尸身!”
不过她跑的没有手快,这边还在叫着,那边席子已经被掀起了一个角儿,露出底下青黑一张脸,连鬓胡子里只露着额头眼睛和鼻子连嘴在哪儿都找不着,不过看这面色,应当是死得透透的了。
“啧啧,真是个死人啊!”那人蹲着,背对着明殊他们,也看不出年纪模样,不过声音洪亮清晰,中气十足。
“公子,请请请手下留情。”那女子眼见着席子掀开,露出底下的人,声儿都发颤了,带着丝丝缕缕的泣音,听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围观的群众表示了极大的愤慨,死者为大,这样掀了遮面的席子曝在阳光下,是极不尊重死者的行为。方才人家小娘子在这儿卖~身葬父,你若心中不忍,出了银子也就是了,这位本是出了银子又不肯带小娘子走,等小娘子收了银子了,却又要去抓人家手腕,小娘子受惊跑开,他又去揭尸体上的草席!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不讲究呢!
嗡嗡声中,明殊带着伙伴们挤过来,前因后果也听了一耳朵。
就见那人站起身,从怀里摸了个帕子擦擦,随手就扔到了地上。那帕子柔~滑洁白,是上好的绢布,四周锁了边,只在帕子角上小小绣了朵小黄花儿,单这帕子就值不少。见那人一脸嫌弃,显然是不想要这帕子了,立时便有手快的婶子弯腰去拾,好几个婆娘为了块帕子撕打争抢,也顿不上去理那一个死人一个姑娘了。
这人年纪看着不大,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端正,嘴唇上还有细细的茸毛,身上穿着浅青色的缎夹棉袍子,镶了二指阔的银鼠毛边,头上戴着顶同色的缎面毛边帽子,更衬得唇红齿白,周正富贵,一看就是哪家富户里娇养的公子。
不过明殊比旁人眼尖些,见着那人身上穿着的袍子拿银线暗绣了云纹,手腕上扣着银腕扣,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目光精湛,身形高大,骨节肌肉匀称得很,是个练家子,只怕来历很有些不俗。
那人对着女子勾勾手道:“你说你是卖~身葬父,身上若无银钱,可至官府申领兑借丧葬银子,利钱也不高,何必抛头露面到街上来?”
大盛朝是有这么项福利,若是父丧母亡,家中短少银钱安葬的,由里正出面,两家邻居做保,具了单子上衙门里,便可领相对的丧银,利钱几乎没有多少,而且还款的时间有三年,十分宽裕。卖~身葬父这种事多在小话本里出现,现实中倒真的极难得见到。被这少年一说,围观的人群静了静,又开始嗡嗡起来。
那女子噎了一下,低头哭道:“我们父女远来京中投亲,哪里找得到人具保……”
“所投亲人何在?他可以找人具何,左右又不需他出钱。”那少年还不依不饶,“你有手有脚,便是在绣铺或是洗衣局找个粗活做,三年时候也尽够你攒钱来还,卖与旁人家为仆,就算是活契,也是低人一等的奴婢,既你说你家书香门庭,诗礼传家的,你父泉下有知,更加不会同意。”
听起来,相当有道理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