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在哭。”

娇嫩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一个温软的小肉团覆在我的手背上。

孩子的两根小辫颤颤巍巍，稀疏的头发衬着圆滚滚的小脑袋，葡萄一样的眼睛天真地望着我，“姐姐，你为什么哭呀？你是不是怕坐飞机？”

我点点头，无助地看着等候区里满是憧憬的旅人。窗外，停机坪的细流卷得草木东倒西歪。

小女孩把一个银色条状的东西塞进我手里，回头，得到一个女人温柔鼓励的笑容，“我第一次坐的时候也害怕，妈妈说嚼着这个就不难受了，我吃过的，真的不难受！”

她怕我不信，又用力地朝我点头，直到我回了个笑容，才脚步不稳地跑回母亲怀抱，仍旧在母亲的臂弯间时不时地偷看我。

手里的口香糖却如同铅块压在心上，沉得我喘不过气。

她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却要睡在冰冷的医院里，会不会闹着脾气不肯吃饭，会不会孤独得无所适从，会不会，会不会想家。

手机屏幕里的橙子，眉眼间都是阳光，这么好的年纪，这么好的你，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手心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萧骁剥开银色的外衣，将口香糖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尝试着吹泡泡，唇间刚挤出一团白色，原以为会变大，却忽然闷声破裂。

消息是他托D城的朋友调查到的，我询问董狐狸要不要与我同去时，他说他要赶一个比赛的稿子。

出门前，他帮我收拾了行李，满满一旅行箱。我要打开看，他却耍起无赖坐在行李箱上，只说箱子大一点，才好把橙子给带回来。

我信了，他摸着我的头，笑容很浅，眼底却很深，他说，“佳音，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我保证。”

我不知这次去会是怎样的结果，连夜忐忑到难以如梦，辗转反侧，他都知道。

我只当这是安慰与鼓励，可事到临头还是会怯，心里是希望他同我一起的。可是现在，唯有与这个出力帮我寻人的家伙在这里。

有的人就是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但落在眼里却没什么好，萧骁便是。

“院方说，一群渔夫在岸边救起她，身体毫发无损，醒来后却不管问什么都不说话。她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初步诊断‘抑郁症’。”

“不可能。”屏幕里的人那么乐观阳光，从来憋不住话，恨不得所有秘密都倒出来。这样的橙子，怎么会抑郁。

萧骁望着我，斜起嘴角，“阮佳音，看诊还要望闻问切，你连人都还没见到。”

我搓着咖啡外层的纸环，手心里焦灼得滚烫。揩去脸上那些碍眼的东西，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

“她是怎么掉进海里的？”

萧骁将口香糖吐进银色的纸上，小心翼翼包裹好扔进垃圾桶。

“吕行，21岁，天才钢琴演奏家，5岁就曾登上维也纳的金色大厅，7岁就在当地开启第一场个人演奏会。去年10月忽然失踪，经纪人对外声称寻找作曲灵感。”如同背书一般的流利，他对他的背景一清二楚。

“我猜他们是在D城相遇，灵魂枯竭的作曲家和情场失意的普通人，两个绝望的人，生了毁灭的念头，走向了殉情。”

萧骁说罢，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我，“陈澄为什么绝望，你清楚么？”

我侧目，手里的咖啡更加灼热。他耸耸肩，摆着无辜的表情。“我听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难道不是？”

不是吗？还是在那个人离开之前。

飞机降落在D城，一下阶梯，鼻腔便被咸腻的海风堵满，温差让肩膀不自觉缩紧。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行李处等待。

打开皮箱，箱子里堆满了放在书店里的春装，董狐狸是早就算准这里的天气了么。拿起外套套上，又重新锁好箱子。

医院里到处是熟悉的味道，萧骁戴着口罩与医生攀谈了两句，由他引路走到病房。

推开门，是出奇的安静。病房里空空荡荡的排列着病床，一个孤独的背影佝偻着坐在床边。

她的发长了不少，铺满了整个脖子。

“橙子~”我轻轻唤着，怕惊扰她，更怕她思虑过度。

那个背影却丝毫未动，医生合上门，表情凝重，“病人现在拒绝与人交流，关闭了自己的听觉、视觉。这几日连食物也进不了，恐怕再这样下去，她永远也没办法恢复正常。”

“怎么就来了你们俩，这女孩的父母呢？”他向我们身后张望了两眼，表情越加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要尽快通知家属。制定治疗的方案，一刻也不能耽误。”

“她是请假出来散心的，没想到变成这样……要是让叔叔阿姨知道，也会疯的。您让我试试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着说着，声音却再难平稳。

事情起因是我，否则她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又碰到那该死的钢琴演奏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玻璃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