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阴山。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崎岖的山峻，一望高低无景色，山峰岭洞，水涧交接。

走过崎岖的路径，阴森森的洞穴外，“泥黎”两个鬼体大字，雕琢于漆墨的石岩之上，四角各镶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泛着幽幽的绿光，点缀着底下的紫檀高门与白玉石阶。

拾级而上，弯弯曲曲七重璧廊后，是琉璃为壁、水晶为地的屋宇。纵已入夜，但依旧灯火通明，依稀有鬼魅之声从洞中传来，听不真切。

顾灵渊却没有往那边走，而是沿着周遭山道拐了个弯，绕到这泥黎魔窟的后面，相比洞内的喧闹，洞后则是一片静谧的空地。

月光印在空旷的地面上，一个满头银丝，红衣如血的女子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之下。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与鼻翼下落了淡淡的阴影，闭目养神的五官，看上去因平静而柔和。

顾灵渊走过去，脚步很轻，几近无声。

突然，一层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月光，将广袤的土地笼罩在阴影之中。浓重的黑暗浸染了大地，将土地变为一团糜烂的软泥，泥泞翻滚，地面上的一切都被吞噬进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污秽的淤泥从底部翻涌上来。就像一片漆黑的海洋，将曾经美丽的山川草木尽数化为乌有。

而在黑海的正中央，有一座如利剑般挺拔向上的高山，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风雨飘零，却不折不挠。高山之上，立着一个面容清冷的银发女子，单薄的身形在电闪雷鸣的照耀下，显得异常高大。

从泥泞里翻滚出无数只面目狰狞的魔族，附身跪拜在高山之下，高呼着顾灵渊听不懂的魔语，显得异常卑微、敬畏。

“又是这种画面？”

顾灵渊仰着头，维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重新收回来。再看向高山的女子时，目光深处一片冰寒。

身后，静静地站着一头通身发黑的毛驴。

“她很痛苦，你看得出来吗？”毛驴说，“那些魔族同样很痛苦，你应该救他们。”

顾灵渊的拳头慢慢地握紧，声音一下子放得很沉，“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什么？”

“我、我救不了她。”顾灵渊松开拳头，无力地说道。

话音刚落，四周又变得一片漆黑，翻滚着痛苦的海潮，只有他们所处的那片小小的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可你什么都没做，怎么知道救不了？”

顾灵渊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顾灵渊撇了撇唇角：“难道不是觉得老子是个废物，嫌清净小儿看走眼了么？”

毛驴摇了摇头：“不是。我在那时候，就认为你一定可以成为苍生的主宰，一定可以救世人脱离苦海……虽然，你并不喜欢救世主这个职业。”

顾灵渊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表情多了几分厌恶。

毛驴没有被她的表情气到，反而笑了一笑：“你可知道为什么？”

顾灵渊没有回答。

毛驴的目光透过他望向远方，淡淡道：“以前，也有一个人像你一样，总是怀疑自己，怀疑周遭的一切事物……他唯一相信的，只有他的敌人。他相信他的敌人是无法战胜的，相信自己永远只是个废物……”

顿时，毛驴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流转着万年的沧桑，沙哑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悲楚。

“那个人，就是上一任神门令使。他和你一样，一生都活得很痛苦，即使拥有人人阳羡的权力、地位和财富，他依旧很难开心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等顾灵渊回答，毛驴就自顾自地说道，“因为这就是神门令使需要担负的责任，将天下苍生的痛苦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没有人知道。”

顾灵渊冷哼一声，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毛驴忽的笑了，诡异的驴脸上，露出拟人的微笑：“看得出，你很想救那位阿祭姑娘，可现在的你，还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一旦你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就必须承担起等量的责任。为了一个人，而要出卖一生去拯救天下人，这样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顾灵渊定定地望着它，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见顾灵渊还没下定决心，毛驴又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现在，我可以给你去救她的能力，如果你还是犹豫不决，等你再想看到她时，或许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或者，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你领悟力量带给你的奥妙，等一炷香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终于，顾灵渊开口了，“你不是说老子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插手帮忙吗？现在提出这样的条件，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遇到事情你不会退缩的话，或许我还不会插手，但现在……”毛驴的目光流转着，横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但现在，辅佐一个如此没出息神门令使让你很没面子是么？”顾灵渊替它接了下去，“还是说现在情势危急，已经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