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下，深得看不透的是他的眼眸。

“他不会这么做，”他突然开口，字字斩钉截铁，“他不是一个好兄长，却是一个好君王，若非力不从心，他绝不会弃自己的子民于不顾！”

“阿卿……”

一声拂袖猎响，我指尖轻触过他的衣袂，可什么都没能留住。

从未见过他为别人这么着急的样子，他甚至没有工夫来拉上我，几乎是径直撞出门去。

“阿卿！”

帝君身体比我灵敏矫健太多，我刚追出门就不晓得他跑去了哪个方向，加之客栈店家在前头客套阻拦，等到我冲下楼时，整条街似乎都只有我一个活影。

我在大街旁边的边角旮旯里寻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循着莫名的打斗声，才在某条长街的死角见着了帝君的背影。

帝君背身而立，手里头竟还抓着一个带血的仙元。而旁边，竟然有一滩淋淋血迹。

我吓得七魂飞了六魂，赶紧跑上前去，扯起他的手：“你、你这是做了什么？”

帝君不答不言，手松开，那带血的仙元骨碌落地。而他只是往前望着，眉眼里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是这死角旮旯里，有一堆相拥而瑟瑟发抖的魔族道侣。这对道侣衣着破烂，面貌肮脏，且女子还有一条瘸腿，怕就是谢远之所说“游荡无用的奴隶”了。

道侣男子搂着女子一直念念“没事了，没事了”，过了好一会，女子稍稍安顿，他方才向帝君作揖：“多谢这位仙长救下蓉蓉，小魔感激不尽。”

帝君略略颔首：“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听帝君解释一番，我才晓得，原是小镇城管暴力执法，要“清理”这位有碍市容的瘸腿的魔族女子，争斗中道侣男子拼死护妻，千钧一发之刻，帝君携万丈金光……好吧并没有，帝君及时赶到，和城管赤手空拳一顿干架，将城管打回仙元，方才救下这女子一命。

帝君握了握拳：“……我去给谢远之说，让他下令禁止这种行为。”

道侣男子见状眸中闪过一丝惊恐：“两位仙长的衣着……莫非……两位是……”

此种表情，显然该男子对我俩的到来深恶痛绝，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去堵帝君那祸嘴，他已很有范地并腿作揖：“在下司卿……”

女子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往墙根处挪，更加浑身发抖：“你不要杀我！我、我只是想找点吃的，我不是故意要在这冒犯您的！求您不要杀我，求求您……”

眼看帝君要往更坏的方向掰扯，我赶紧将其粗暴地一把拖至身后，柔起性子来将这可怜女子好一顿安抚，她方才从惊恐中缓过来。

可直到我与帝君离去，帝君自己却还没有缓过神来。

其中原因，想来是我们离去时，道侣男子抱着女子说的那句话。

“如果我们能回到魔界……就不用这么屈辱地活着了吧。”

魔界或许没有很好的环境，可那里应该……至少有基本的公民权。

这句话，是多少被困归墟的人的梦想，又是帝君心上多扎心窝的一根刺。

回客栈的路上，帝君始终沉默不语。我一路偏头望着他，心中却是温暖。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心境就变了，变得不再言情脑，变得开阔，变得会考虑别人，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