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无形象跨着大步奔到山崖上的四角亭时,帝君果然早已静候在那头,一手扶着栏杆,向外作忧愁状眺望。
我实在奔得太快,未来得及刹车整理形象,真正停住脚时已到了帝君面前。一抬头,帝君正以一种关爱制杖的眼神微笑着关爱我。
我只得呵呵地笑:“那个……有些别的事,我不是故意来迟……”
他轻轻摇头,伸手顺着我额前一撮撮乱发:“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红红却不是寻常女子,倒是为悦己者乱了容色。”
我脸不由微烫,一手撇开他的爪:“胡说什么,谁悦你了!快说,今天……今天我们看什么?”前几日看花看雪景看美人,说到底都是一个“看”字;既然我俩已差不离确认了关系,那几时才能到正事?
“今天……”帝君却迟疑万分,重重叹出一口气,“方才谢远之通知于我,要施展那个逆天阵,需要在归墟中五灵汇聚之处注灵。而注灵又需要你我十二个时辰内身上取下的血——意思便是,要你我随他去归墟各个五灵汇聚之处。”
我与帝君谈情说爱之时,顺带将谢远之可能的身份和黑幕抖了出去。可惜帝君虽读书百卷,入世却是不深,人情世故通不了多少。这些耗费脑细胞的事,还是需要我来替他多想想。
“要我们跟他走……?”
“大约是这个意思。”
这特么就奇了怪了。
据那位面具大侠所说,我在他们布下的这张网中只是个可有可无之人,而至关重要的是帝君。谢远之现在要把帝君拉去全归墟乱走乱逛,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而且,那位面具大侠说这是司幽的“游戏”,这又是游戏中的哪一节?
我虽摸得到一半门路,却好像始终碰不到事情重点。帝君又不是智商担当,以我俩这情形这脑子,除却暂且观察,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我纠结了一大转,还是叹气道:“罢了。便跟他去看看,看他能耍什么把戏。”
事实证明,我委实看不出谢远之耍的什么把戏。
第一个土灵汇聚之处就在此地雪峰山下小镇里。
据说此镇是归墟最为富饶之处,可这的确只是一个小镇,还是一个奴隶制度的、贫富差距悬殊的破镇子。
界督下山,哪怕微服,排场也是要大的,气势也是要足的。待到我与帝君同谢远之真正踏入此镇,两旁街道竟出人意料地安静,店门紧闭,行人稀少,连个讨口子都没有,显然被城管清理过。
甚至待到我们坐在客栈里,外头也依旧安静似鸡,偶有枯叶飘零,已是难得的一缕清声。
我心中存疑,问谢远之:“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谢远之甚为轻松,兀自斟茶,仿佛事不关己:“这镇上的人大部分是奴隶,何其脏臭,所以我下山之时,镇主会关闭店门,再将街上游荡无用的奴隶裹了石灰扔河里清理掉。”
在文明世界待了太久,我不禁心下一紧:“‘游荡无用的奴隶’……是什么?”
他依旧答得轻松:“比如残废生病的、犯错被遗弃的,还有多出来不必要的小童。”他定定观察着我的脸色,噗嗤一笑,“胜者为王,弱者当死,这就是归墟的生存之道。仙君不必意外。”
他提袖抿了一口茶水,望向窗外,“其实他们也有些念想,想着魔界何时才能到此,接纳他们这些被人界遗弃的生灵。”
又是魔界。
他提到魔界,我心头不由更加警惕几分,可这句话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如此警惕的地方。
帝君本还在一旁保持沉默,闻得此句,竟扬头冷笑了一声:“不周山魔界四百年前就已与人界脱离,更不说这东海归墟;至于九黎境么……那里正自顾不暇,可真不是什么好去处。这归墟中的魔族,怕是要失望了。”
谢远之转而看向他:“哦?紫微帝君多年不曾回过九黎境,也晓得九黎境的情形?”
本仙君耳朵立得尖起,他爷爷的奶奶,这分明就是钓钩!我迅速向帝君挤眉弄眼,本欲示意他这钩太咸咱们不咬,但帝君偏偏觉得这钩是甜的,果断一口咬上去:“万年之前,九黎境便一日不如一日,现下又没什么大动作,当然是自顾不暇。”
我在一旁捂眼扶额,根本无法直视帝君的智商。
“是么?”谢远之笑里分明藏刀,“可这些所谓‘奴隶’,很有一部分是九黎境的魔呢,九黎境也不管一管么?”
帝君面色微变,目光一凌。
谢远之似是挺悠闲得伸了伸脖子,站起身往外走去:“在下先行去拜会土灵守护,两位仙君若对此地妖魔堕仙有兴趣,尽可下楼一探。”
扔下此话,人就没了影,留我同帝君懵逼相对面面相觑。
正好谢远之走人,我忙挪椅子到帝君身旁:“你莫再理会他下的套了。不晓得这里头,又有什么阴谋。”
帝君并不看我,只怔怔地望着窗外空空荡荡的街头,眉峰凝越发沉重。管我几番轻唤还是劝慰,他愣是理都不理实我。黑扇